安靜的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見的蘭桂坊,林淺就這樣守在因為受傷而陷入昏迷的云峰身邊。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想要云峰死,即便云峰不是殺死如歌的兇手,也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期間,林淺時刻注意著云峰身體的變化。
高熱了好幾次,她便不停的換額巾給他降溫。
一直持續到半夜的時候,云峰才幽幽轉醒,而這個時候的林淺卻已經累得睡在了不遠處的床邊。
蘭桂坊的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
阿棄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云峰哥,發生什么了,為什么義父對你下了追殺令?”
云峰輕咳了一聲,然后眼神往林淺那邊斜了斜。
阿棄這才看到林淺居然出現在了這里。
“她怎么在這里?”
阿棄走過去抱起熟睡的林淺,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蓋上了被子。
云峰說道:“大概是來問我關于步搖的事情吧!”
他的眼神盯著林淺的發間,那支步搖似乎再向他招手。
阿棄擋在林淺身前,“云峰哥,到底發生什么了?”
云峰休息了一下午,再加上林淺悉心的照料,身體恢復的不錯,比之奄奄一息的時候好上了太多。
他扶著貴妃椅站起了身子,然后笑著說道:“你放心,在她醒來之前我是不會拿走步搖的,你不是要問我發生什么事情了嗎?跟我出來吧!在這里說話恐怕耽誤了她休息。”
阿棄低頭看了看熟睡了女孩,隨著云峰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林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透過搖曳的燭光,明顯的看到了她嘴角的一抹笑,明亮而得意。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離云峰他們所在位置有些距離,但是隱蔽性極好還能聽到對話的窗欞后面。
她聽見云峰說道:“你知道我這身傷是怎么來的嗎?”
阿棄皺了皺眉,“是……義父?”
云峰輕笑,“原來我可愛的弟弟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你還是在我跟她之間選擇了她。”
她?
林淺不解。
阿棄到底選擇了誰?
阿棄急忙反駁道:“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義父會對你下手,哥哥,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
“這女人倒是聰明的很,知道躲進天凈司,可是阿棄,你為什么非要趟進這淌渾水里呢!明哲保身不好嗎?”
“可是她在渾水里,我便得陪著她。”
“所以,我派去搶奪步搖的人便都被你解決了?”
“我不能讓她有危險。”
云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些傷,“瞧瞧,我的好弟弟,我這一身的傷,你就因為一個女人而置我于險境。”
阿棄又道:“義父不能這么對你,我現在就回蘭若門,我去跟義父說清楚。”
云峰嗤嗤的笑了,“阿棄,為何你還是如此的天真,義父以我指使李琛偷盜步搖為借口對我痛下殺手,但你以為義父緊緊只是因為步搖這一件事情才要置我于死地嗎?李琛死了,可能風若也沒什么好下場吧!我不過是他下一個目標罷了!”
林淺在窗欞后面聽著兩個人的談話,她不懂云峰口中的那些陰謀,但有一點她是清楚的,云峰口中的那個讓阿棄淌在渾水中的女人便是她林淺。
阿棄居然……
怪不得云峰就算知道步搖在自己身上,她這段時間也一直過得波瀾不驚,原來是阿棄將所有的危險都消滅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林淺目光緊緊鎖在不遠處那個看起來天真無邪的男孩的臉上。
只見阿棄往后踉蹌了兩步,“不可能的,義父不會對付風若姐姐的。”
“你算算從風若離開醉春風到現在多長時間了,中間她有聯系過你嗎?”
林淺:“……”
這風若應該就是醉春風之前的主人了,阿棄幫忙代管著。
阿棄一臉難以置信,“云峰哥,你說的這些可有什么證據。”
“老頭子做事會留證據?阿棄,你在同我開玩笑嘛!”云峰似乎是扯了一下身上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連帶著臉上的那道傷疤都看起來格外的囂張,“其實不光是李琛、風若、我,還有阿凱、杰哥,他們估計都知道義父想要做什么,只不過是沒告訴你罷了!”
“為什么?”阿棄似乎覺得答案已經近在眼前了,可還是想掙扎一番。
“因為你啊!”云峰說道:“阿棄,你難道不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義父在為你鋪路嗎?而我們所有人都成了你的絆腳石!”
云峰轉了個身子,接著說道,“鴻息北島波譎云詭,蘭若門的勢力雖然獨大,但其下還有瀟湘苑、風云樓、七星館等,這些勢力虎視眈眈,稍微一不注意,蘭若門便只能步入義婳樓的后塵,老頭子身體每況愈下,而蘭若門現在才剛剛站穩腳跟,他若不給你把好關,你一個人又怎么能擔得起整個蘭若門,而我們這些名義上的義子、義女,都是你坐上門主之位最強勁的對手,若不是鑰匙真的是李琛拿走的,我都要懷疑這是老爺子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只為了清除我們這些曾經為蘭若門出生入死的人。”
“不可能的,云峰哥,這些都是你的猜測!義父不會這么對我們的。”阿棄歇斯底里,難以置信。
云峰臉上堆著的笑容有些苦澀,“是啊,之前我也是這樣覺得的,可是我這一身的傷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李琛的死告訴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猜測,是真的。之前林淺不是問我李琛怎么死的嗎,現在我來告訴你,是老頭子,李琛無意之間聽到了老頭子跟一個面具人的談話,就是那個面具人給老頭子帶去了義婳樓藏寶庫的鑰匙,擁有這把鑰匙,便能進一步擴大蘭若門的勢力,自此再無所懼。李琛聽了自然也心動,便趁著無人注意,將鑰匙偷盜了,這事我也是最近調查李琛之死才知道的。”
云峰從身上拿出一封信箋,放在阿棄的手中,“我前兩天去了李琛的住所,在他的暗格中發現了他寫的這封信,信封上沒有名字,不知道是寫給誰的,估計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被老頭子干掉了。什么醉酒落水,都是他媽的一場好戲,如今曲終人散,我們又和李琛有何不同。”
阿棄拿著那封信,神色不同于方才,林淺躲在遠處,看得不清,只知道阿棄此刻捏著那封信箋的手握的咯吱作響。
半晌之后,阿棄徹底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要去找義父問清楚。”
說罷,轉身就走。
云峰幽幽的聲音從后面傳來,“沒用的!其實我們也很好奇,明明都是養子,為什么義父獨獨讓你置身于黑暗之外,你以為蘭若門為什么能越過義婳樓成為北島現在的霸主,那些骯臟的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我們做了。”
說到后面,云峰開始歇斯底里。
“阿棄,有時候我們必須為自己找一條路,不是嗎?”
阿棄突然不明白云峰說最后這句話的意思,“云峰哥,你等著我,我去找義父問清楚,給你一個答案。”
“不用了。”云峰按了按身上的一道傷疤,“阿棄,你帶著林淺離開北島吧!去過你想過的日子,不要再淌北島的渾水了。”
“那你呢?”
“我自有我的去處!”
“云峰哥,你千萬不要做傻事!”阿棄擔憂的說道。
云峰走過去摸了摸阿棄的頭,“傻弟弟,你看我像是做那種事情的人嗎?”
眼見著兩個人聊的差不多了,林淺也知道了一些所以然。
她趕緊回到床上躺好。
阿棄走進來將她攔腰抱了起來,便離開了蘭桂坊!
還沒走多遠,林淺便覺得眼前有一片的紅似乎帶著不可阻擋的熱氣往這邊席卷而來。
阿棄抱住她的雙手在止不住的顫抖。
林淺睜開眼睛,“阿棄,我們這是在哪里?你怎么在這里?”
阿棄:“你不裝了嗎?”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那是多早呢?
林淺絲毫不關心阿棄到底介不介意她聽到了多少。
“放我下來吧!”
腳剛落地,順著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過去,蘭桂坊已經淹沒在汪洋大火中。
蘭桂坊是買酒的,只要有一星半點的火勢,便蔓延的特別快。
林淺發瘋似的往回跑,阿棄一把將她抱住。
“你做什么?那可是你的哥哥呀!”林淺對著阿棄拳打腳踢,可阿棄一點兒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林淺,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林淺鬧騰了一會兒,累了!
“阿棄,為什么?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成現在這樣子!”
阿棄喃喃,“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低頭看著手中的那封信箋,阿棄的雙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的深邃。
“信中寫了什么,為什么李琛會死,為什么云峰要自殺,阿棄,你又該如何呢?”
望著那一片汪洋大火,林淺心中五味雜陳,所有與如歌之死有關的人都死了,她還要堅持查下去嗎?
阿棄道:“林淺,或許所有的一切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復雜,我不知道義父到底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說到這里,阿棄突然低下身子,將頭埋進林淺的頸窩處,似乎有一滴灼熱的液體灼傷了林淺的肩頭。
林淺知道現在伏在她肩頭的也不過是個少年,可從這一刻起,他莫名的背負了一些不能承受的東西。
映著火光,林淺看清了那信箋上的內容。
——老爺子欲扶持阿棄少爺登上門主之位,可在我心中,云峰少爺才是門主的最佳人選,想必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所以與云峰少爺來說這非常危險,依老爺子的行事作風,他必死。我冒死偷盜鑰匙心想著有朝一日給他留個后手,我本來將其放在南柯園如歌那里,可如今如歌死了,我恐怕也命不久矣,若你能看到這封信,便自行去如歌坊取出一支步搖,那是我能留給云峰少爺最后的東西了。
怪不得云峰只見著那支步搖,便知道這就是整個北島都在肖想的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