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生仰頭大笑幾聲：“南邊山里的反賊鬧了三年了還沒平定，謀反可比伺候繡衣使輕松多了。”
蕭時雨無力地退到房門前，坐在屋檐下臺階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其實……你只是個捕快，甚至不是半山縣人，這里普通人的生死，和你沒關系，不值得。”
周長生點頭：“是這么個道理。”
“但你想過嗎，我可以一輩子獨善其身，四處流浪，但亂世就要到了，沒人幫忙，我一個人肯定活不下去的。”
說著周長生臉上閃過一絲兇狠：“更何況……”
“誰說天上掉下來的東西就是別人的？”
蕭時雨一臉詫異：“你？”
周長生抬頭看著群山的陰影。
高大的懸崖就在縣城東邊，在上面還有層巒疊嶂，連綿不絕。
這是一片雄偉的山脈，綿延千里。
“天下大亂的時候，只有武力可以依仗，那天上落下來的東西，說不定是仙佛的寶物。”
蕭時雨長長地嘆了口氣：“你真要去？”
周長生點頭：“富貴險中求。”
蕭時雨慢慢地站起來，皺眉看看左右：“那我等你一段時間。”
“繡衣使不好對付，你別露餡了。”
周長生手握赤松劍，淡淡一笑：“放心……”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天邊傳來一聲鷹鳴。
兩人頓時臉色一變。
他們轉身抬頭，就看到北方天空中出現幾個黑點。
那黑點急速接近，很快就能看清形狀。
“鐵船……”
漆黑生鐵鑄造的船只，能夠在空中飛行，自然是因為修真者的手段，那是欽天監鑄造的法寶，上面有風門法陣，為鐵船提供動力。
這是繡衣使出行的陣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聽見鷹鳴，看到鐵船，就趕緊躲避，不然就要倒霉。
周長生和蕭時雨異口同聲地感慨：“好快！”
確實快得不可思議。
半山縣在大乾南方，距離帝都數千里，從昨夜仙隕到現在不過短短一個白天時間，繡衣使就已經到了，真是其疾如風。
兩人對視一眼，蕭時雨低聲開口：“小心，別露破綻。”
周長生點頭：“我明白。”
他們整理儀容，然后走進縣衙正堂，從中穿過去，來到正門前。
此時鐵船已經到了縣城上方，三只鷹隼從天上飛下來，在空中盤旋。
然后鐵船收起法陣，從天而降，狠狠砸在地上。
這一下簡直地動山搖，鐵船本就沉重，又從很高的地方落下，一時間縣衙前塵土飛揚。
周長生和蕭時雨對視一眼，目光中都帶著無奈。
這就是繡衣使的派頭，他們是天子門面，到哪兒都不把人放在眼里。
然后鐵船甲板上跳下來四個人。
三個身穿華麗錦繡衣服，上有蟒紋，身側佩刀，氣焰沖天，正是繡衣使。
一個穿著道袍，留著長須，似乎是個中年道士，但他身上帶著某種莫名的氣息，仿佛在扭曲周長生的視線，顯然是個修真者，這么算的話，是不是中年就不好說了。
四人落在地上，繡衣使三人中走出一個中年人對著蕭時雨抬抬下巴：“你就是此處縣令？”
蕭時雨拱手：“不錯。”
中年人點點頭：“繡衣使公干。”
說著他抬手指指自己：“百戶沈釗。”
然后指指身后兩人：“張鎮山，趙川。”
最后指指中年道士：“齊云觀仙長凈塵。”
蕭時雨和周長生一起拱手行禮。
然而繡衣使和凈塵道人都沒有理會兩人。
沈釗抬頭看了一眼縣城邊的山崖，然后開口：“派衙役守衛鐵船，提供食水，再找一個本地熟悉山中地形的人，做我們的向導。”
“馬上去，我們今天就要出發。”
蕭時雨愣了一下：“天快要黑了，不如尊使先在縣衙過一夜再說？”
沈釗冷哼：“繡衣使公干，輪不到你說話。”
“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快去！”
蕭時雨無奈點頭：“衙役我馬上安排，至于熟悉山中地形的人，我身邊這位周長生是本縣捕頭，可以做向導。”
沈釗這才轉過臉正眼看了周長生一眼：“那好，出發吧。”
周長生和蕭時雨對視一眼，兩人都十分詫異，沒想到繡衣使這么急迫。
周長生看著沈釗開口：“今夜山中恐怕有雨，真要馬上出發嗎？”
沈釗已經轉身到一半，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轉過臉看了周長生一眼。
然后他臉上第一次浮現了一絲笑意：“蓑衣斗笠你自己帶。”
說完沈釗轉身，對著身邊兩個繡衣使點點頭：“鎮山跟我進山，帶一只獵隼，趙川留在這里，守衛鐵船，留下兩只獵隼，一只給帝都傳信，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到了半山縣。”
“另一只留在身邊，隨時準備傳信。”
說完沈釗又轉身對著凈塵道人拱手：“仙長要和我們一起進山，有什么需要嗎？”
凈塵道人搖頭：“不用。”
“不過留在這里的人恐怕需要格外小心一件事。”
沈釗和趙川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什么事？”
凈塵道人嘆了口氣：“這里是進山的唯一道路，之后恐怕會有其他修真者過來，若是畏懼繡衣使還好……”
沈釗點頭：“但萬事只怕萬一。”
他轉過臉對趙川開口：“你藏在鐵船之中，有事先放獵隼傳信給州城，千戶那里自然會做應對。”
趙川低頭拱手：“是！”
這樣安排結束了，沈釗三人就翻身回到鐵船之中，等到沈釗回來，身邊就只有張鎮山了。
兩人披著蓑衣帶著斗笠，各自身后也多了一個黑布包袱。
此時，蕭時雨也叫來了守衛的衙役，五六個人守在鐵船前面，連四面都圍不住，看上去十分滑稽。
但是沈釗并不在意，他對蕭時雨點點頭：“如此就好，縣令在縣衙安坐。”
說完沈釗對等在一邊周長生開口：“出發。”
周長生拱手，轉身對蕭時雨悄然遞出一個眼神，然后就出發了。
此時太陽已經落下，天空中晚霞如血，映照群山，青黑色山巖仿佛也帶上了一絲朦朧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