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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岳靖回到住處，想著明天去倩如學校找一趟她，提醒一下她給鄭亞借錢的事情。突然我就想起了2001年的冬天最后一次去找小雪的情形，不如今晚就把故事給上官秋雪講完吧。我打開郵箱，有一封上官秋雪略長的郵件。

　　莊老師：

　　你好！

　　聽人說，有一種愛情很苦，像車的后輪愛上前輪，知道永遠不能和她在一起，于是他吻遍了她滾過的每一寸土地。

　　你的愛就太苦了，可以和車輪媲美。

　　我覺得你不打擾小雪是對的，愛是自私的，愛到無奈就是成全，夢里出現的人，醒來后就不要去打擾了。

　　愛是人間第一苦，大夢早醒早逍遙。

　　莊老師，別總聽悲傷的歌曲，別總想過去的事情，別辜負未來。能賦予生活新的意義的，不是沉溺于往事，而是在接下來的歲月里，你以何種方式面對生活。

　　很欣慰看到你能觸底反彈，很遺憾你還是沒有徹底走出來，和我寫這么多封郵件的時候，我能體會到你郁郁寡歡的情緒。

　　好奇的是，你依然說和小雪的故事沒有結束，是你苦苦的最后掙扎，還是愛情也觸底反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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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秋雪：

　　你好！

　　今天，小雪和我的故事就要講完了，其實我一直舍不得把故事講到這里，因為講到這里，后面就沒有了，小雪就真的離開了我，是呀，愛是人間第一苦，大夢早醒早逍遙。

　　在2001年的秋天，我又一次來到西安，來到了現在這所民辦大學，開學之后，我想過找小雪復合，我想高考也結束了，小雪的心態也許能放輕松一些。

　　在這分開的上半年里，雖然我歇斯底里地在崩潰邊緣，依然忍住沒有去糾纏小雪問個清楚明白，除了小雪信里給我說，不讓我去找她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也確實不想影響到她復讀。

　　我有我的苦，她應該也有她的苦。

　　由于我們那一屆高三同學，大多數都選擇了復讀，所以同學中考入鄭州上大學的有很多很多，和小雪同一所大學的就有好幾個，他們大一開學后，當然也是我第二次大一，我很快就和大多數同學恢復了聯系。

　　后來我也打聽到了小雪宿舍的電話和班級。

　　在有個下午放學的時段，我推測小雪應該在宿舍，給小雪打過一次電話，小雪果然在。

　　“是我。”我平靜地說。

　　“哦，有事兒嗎？”小雪冷淡地說，她并沒有問我從哪要來的她宿舍的電話。

　　“你這會兒在干什么呢？”我想找個話題聊聊看。

　　“正在洗衣服，給男朋友洗衣服。”小雪依舊冰冷地說。

　　瞬間，我被絕望擊倒，我還能再說什么呢？然后我們就結束了這一次電話。

　　再后來，我又打過兩次不咸不淡的電話，小雪的冷淡，令我感到異常遙遠，每一次電話都把我的心向深淵更深處推了一步。

　　再后來，我找了個機會，以看望老同學的名義去了一趟鄭州。

　　我先到高中時同宿舍的幾個同學的學校，老同學見面，又是在異鄉，大家分外熱情，一起吃了飯，互相敘舊在所難免，互相打聽著其他同學的下落，晚上又一起睡到他們大學宿舍。

　　最后我去了小雪的學校。

　　先叫了其他幾個同學，這幾個同學知道我來小雪學校的目的，就幫我叫了小雪出來，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個清晰的畫面。

　　我們幾個同學松散地站在學校的道路上，圍成個不規則的圓形，嘻嘻哈哈地說著話，過了一會兒，小雪來了，也站在了這個不規則的圓形上，在我斜對面的位置，和大伙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小雪對我像見了一個陌生人一樣，沒有打招呼，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隔閡一望就明了。我問候了一句小雪，小雪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然后就又和其他同學聊上了。

　　和親愛的小雪居然生疏到這種地步，真不容易！

　　你突然疏遠的細節比任何言語都傷人，我表面作不在乎，可內心卻痛到想哭。

　　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我這該死的自尊心，讓我再也沒有主動給小雪聊起什么，大家三三兩兩地聊了一會兒，還沒等到大家給我和小雪留出單獨相處機會的時候，小雪說，她有事兒，就先走了。

　　小雪一走，大家尷尬地看著我，我無奈地說：“沒事兒的話，我也走了，你們該忙，忙去吧!”

　　大家都散去后，我其實沒走，一個人在小雪學校的門口徘徊良久，天已漸漸暗了下來，暮色很快籠罩街道，樓房，馬路上的燈依次點亮，路上的行人也變得急匆匆，我想這會兒小雪也許已經吃過晚飯，或者在宿舍，或者在教室里，我沒有一點機會再給小雪傳達一丁點兒消息。

　　我站在路邊，看到校園里燈火通明的教學樓，宿舍樓，我感覺我和他們是在一起的。

　　我幾次想再折回去找小雪，可幾次又退縮了。

　　年初的時候是小雪讓我離開，我出于她復讀的考慮，我忍著萬千委屈，不去打擾，到現在才來找她，她依然是不理不睬，即使有天大的誤會，現在總可以坐下來聊一聊，就算分手也得讓我明明白白吧，難道一點信任都沒有嗎？

　　我憤怒，我對過往越向往，越回憶，我就越憤怒，我憤怒地恨她，我希望她過得不好，我希望她內心不安，像我一樣也飽受折磨，痛苦不堪。

　　只有相互想念的人，見面才有意義，看著小雪冷漠的臉，她有想過我嗎？

　　也許我們早已經錯過，錯過的不是時間而是感覺，她不再心疼我，不再舍不得拒絕我。

　　有人說遇見總是猝不及防，離開卻是早有準備，是的，從來沒有哪一種離開是突然的，當一個人在向你告別的時候，其實她早已離開你很久，并且走得很遠了。

　　我最疼的那個人是曾經讓我笑的最真的人，可是她現在是真的離開了我。

　　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在意，而是在意又能怎樣，這些感情也許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遺憾。

　　從未放棄過喜歡你，只是接受了得不到你。

　　我不打擾你了，小雪，我決定離開，如你所愿地離開。

　　不出現不打擾這是我最后愛你的決定。

　　我連夜離開鄭州回西安，在火車上寫下了一首詩，當然，像其他詩一樣，小雪依然沒有機會看到。

　　終于

　　終于

　　使我和你分手

　　終于

　　還給我心

　　曾經的四處漂流

　　終于

　　使你獲得了解脫

　　終于

　　使你不再

　　因我而煩憂

　　為了忘記

　　我把自己弄丟在他鄉的街頭

　　萬家燈火

　　沒有一盞是為我等候

　　平靜的夜里

　　我的心卻再也不能

　　恢復

　　平靜依舊

　　《東邪西毒》里歐陽鋒曾經說過：離開了白駝山之后，我就來到了這個沙漠，開始了另一種生活。

　　我到了西安以后，也以為能開始另一種生活，我以為不聯系小雪就可以把小雪忘記，以為這樣就再無交集，以為這樣就能放下過去。可是這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偽裝，最終卻騙不了自己，即使騙過了白天的自己，也騙過睡夢里的自己，忘記小雪真的好難，相見，難得相見，聯系又無理由。

　　真像林清玄說的，愛一個人，連她名字中某一個字在書中，在報上出現都動魄驚心，甚至造作到在冒汗的玻璃上用手指寫下那名字。沒有認識小雪以前，“雪”這個漢字就是和其他千萬個漢字一樣的普通存在，現在不同了，在一大片文字里，它是一種突兀的存在，總是能被我第一個發現，看見它心里總有一種異樣感。

　　以前總以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后來才知道，其實最難的是重逢。

　　想念小雪就想流感一樣，時不時就會突然出現，不光白天出現，在冷不丁的夢里也全是小雪的樣子，可是我再也沒有見過小雪，我想見小雪大概也只能在夢里了……

　　再沒有人比我更體驗過思念的折磨，也更沒有人比我對思念的琢磨。思不離過往，念不及當下，思之至忘所未達于滿，念之極欲所未至而憾。思念分四級，一級是離別后的失落。二級是月光下的失眠。三級是佳釀中的眷戀。四級是夢醒后的永遠。

　　庭前草又青，花間復蝶影，一夢悠悠人未靜。一念久久影為卿。

　　思念把過往變得甘之如飴，我是掉進漩渦里的魚，兜兜轉轉淪陷癡迷，七秒之外忘記自己卻未曾忘你。

　　李宗盛歌曲里說，愛戀像一場感冒，思念是那好不了的咳。

　　幸虧思念無聲，否則震耳欲聾。

　　我覺得，互相惦記的兩個人不應該沒有結果，但我還聽說，頻繁出現在夢里的人，多半是再無交集，可是，我還聽說，如果結局不是你想要的，那故事就還沒有結束。

　　小雪，去過你的城市，吹過你吹過的風，算不算相擁？

　　上官秋雪，你好，就讓我用一首我剛認識小雪，還沒喜歡上小雪，只是朋友的時候寫的詩，來結束我和小雪的故事吧。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這世上有什么重要的話

　　遇到你

　　我信了

　　朋友的一句約定

　　讓我在風雨中也放不下

　　我不相信

　　還有誰能拭干我的淚花

　　遇到你

　　我信了

　　留有朋友的地址

　　我就又多了個家

　　上官秋雪，到最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小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