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麗隨口應了一聲,回頭見問話的是個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紅發蓬亂,清瘦的臉上胡茬叢生,格子襯衫和牛仔褲上泥點斑駁,伸出臟兮兮的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公輸麗稍一遲疑,“你是?”
“我是誰你們不必知道。奉我們老大的命來接你們的?!敝心昴腥四抗馊绲秳澾^他們的臉。
鮑努拎起椅子,瞪著他,“當地的小混混?嚇唬誰呢?敢來這兒旅游,就是有備而來?!?p> 中年男人轉身往一輛銹跡斑斑得看不出什么顏色的皮卡走去,“和一個叫朱沐陽的有關,愿不愿來隨你們?!?p> 公輸麗收拾著電腦,謹慎地問:“他也在這兒?怎么不親自來?”
中年男人打開車門,面露嘲笑,“他呀,目前行動不便,估計活不了多久了??禳c兒吧,說不定還能見最后一面。”
銀玉他們不確定這是不是殺手要來請君入甕這一套,都勸公輸麗不要去。
公輸麗凝眉沉吟片刻,斜跨著背包,“帶來了很多防身工具,應該問題不大?!?p> 計讀低聲提醒道:“我覺得呢,朱沐陽就是掃把星,離他越遠越好。”
公輸麗余光瞅著他,“我覺得也是,你們留在這兒吧,我自己去?!?p> 她不待朋友們再說什么,小跑過去,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
計讀他們來時沒帶多少錢,自然離不了公輸麗這張飯票,雖不情愿,但還是爭先恐后地朝皮卡跑去。
可他們為了方便逃生,誰都不愿意坐在車廂后排,而是坐在車斗里。
克里特島的小巷狹窄,又多是斜坡。因此,這輛本就快要散架的破皮卡一路顛簸不停,而他們近百次被拋起,差點兒摔出車斗外,可謂是險象環生,好在只受了點兒皮外傷。
大概半個小時后,皮卡停在一個小酒館外。酒館外墻顯然是非專業人士粉刷的,五顏六色駁雜得像一幅色彩濃烈的抽象畫。
“帕萊蒙大叔,加油,絕對不能讓這小子把我們看扁了?!?p> “我們克里特人酒量舉世無匹,能喝下整個海洋的水?!?p> ……
喧鬧聲從酒館里傳出來。
“還不下去?我還要拉其他乘客呢?!敝心昴腥苏Z氣不善,不耐煩地催促。
公輸麗下車,一眼就看到左胳膊伸出窗子的朱沐陽,喊了一聲,可聲音被眾人的加油聲吞沒,就快走過去,狠狠地朝朱沐陽腦袋上抽了一巴掌。
在飛機上,她可以稱得上是導致朱沐陽跳出飛機的罪魁禍首,為避免待會兒被埋怨,不如先下手為強,搶占指責的高地。
朱沐陽扭過頭,那張因喝太多酒而紅通通的臉上盈滿了笑,熱情地高聲說:“親,終于把你們盼來了?!?p> 那群在酒桌旁起哄的大老爺們兒興奮地高聲喊著。
公輸麗不禁羞紅了臉,暗自得意:看來我的美貌已經得到了國際的認可。
她歡喜地領著朋友們進了小酒館。這群光著膀子的大漢自動為他們讓開一條路。
坐在朱沐陽對面的是個矮小瘦弱的老人,一張皺巴巴的臉,皮膚粗糙得像松樹皮,也喝得渾身發紅。
而桌子上擺放著幾十個空酒瓶。
“朱老弟,你真的要我老頭子和賭?”帕萊蒙眼中閃著狡黠的笑。
朱沐陽重重地放下酒瓶,醉醺醺地指著公輸麗他們,“連籌碼都來了,我會退縮嗎?”
“到底什么意思?”公輸麗頓覺不妙,氣惱地問。
帕萊蒙嘿嘿笑,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這小伙子要和打賭,他贏了,就讓我做某件事,如果我贏了呢,每贏一次,就從你們之中隨機跳選一個人?!?p> “我和你非親非故,憑什么要做你的籌碼?呸,我不干!”公輸麗氣得恨不能一巴掌抽死朱沐陽,轉頭就走。
咔咔咔……
那群大漢把通往酒館門的路堵得水潑不進,非但如此,還都掏出槍,大有隨時擊斃他們的樣子。
公輸麗美目圓睜,還要發怒,但見了這架勢,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隨手拉個把椅子坐下。
“我早說過姓朱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們偏跟來?!庇嬜x垂頭喪氣地說。
朱沐陽驀地把擱在雙腿上的一塊臟兮兮的布抖開,讓公輸麗看,“如果你看到這個,不會好奇?不想深究?”
那看似是一塊尋常的桌布,上面卻有生動傳神的畫。
一位雙手提著兩大串海魚的年輕漁夫兩臂有力地往上彎,顯露出饅頭大小的肌肉,腹部微微突起,勾勒出肌肉的輪廓。
計讀嗤之以鼻,“不就是一塊有畫的破桌布?也就能洗請你出賣我們的罪惡?”
公輸麗雙眼卻發亮,直勾勾地盯著這塊桌布看了一會兒,就以征詢的目光瞅著朱沐陽。
朱沐陽微微頷首,“對,這就是那幅壁畫《漁夫》的臨摹品?!?p> 計讀伸手去讀,卻被朱沐陽閃開,整理了一下胸前口袋里的鋼筆,“《漁夫》只是個傳說,有誰見過?提著魚就說是《漁夫》,真是天大的笑話。我雖不才,也算是讀過不少書,看過《仕女圖》,讀過《才女傳》……”
朱沐陽本不理睬他,可見他喋喋不休,怕公輸麗被誤導,就把這塊桌布塞到她手里,“栩栩如生,展示了青春肌膚的彈性和曲線美,多種顏色對比鮮明而又十分和諧,明顯符合……”
公輸麗收起桌布,伸手制止,“不用說了,我愿意為做這場賭局的籌碼?!?p> 她掃了一眼朋友們,“反正誰都走不了,就從了吧?!?p> 朱沐陽微微一笑,突然把桌子上的空酒瓶都掃下去。
乒乒乓乓……清脆的響聲接連不斷,他們腳旁全是玻璃碎片。
朱沐陽興致高漲地喊:“說吧,賭什么?”
帕萊蒙瞇著醉眼掃看街道,目光最終停在幾個正忙著掛彩燈的年輕人,“賭牌什么的都太無聊。既然以人為籌碼,那就賭一把人的心思?!?p> “賭人的心思?”朱沐陽看著那群正給街道換上彩妝的年輕人,猜測著是什么節日。
“就是賭某些人在做什么或將要做什么?就是類似預測未來。”帕萊蒙露出狐貍常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