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念背著碩大的包,愈發顯得她人嬌小,幾乎踩著點進了教室。
全班的目光,“唰”地聚焦在她身上。
兩周來網上風風雨雨的主角人物,終于登場了。
雖然現在以天涯、貼吧、微博為代表的外網,控評刪帖,校園BBS也開始鎖樓下沉,但大家似乎都嗅到了里面不可言說的貓膩。
這個女孩子,也許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么簡單、單純。不知誰吹了聲口哨,接下來好幾聲口哨,很刺耳。
“善念念,這里。”坐在第一排的車黎爾壓著嗓子在喊她。
善念念耳朵動了動,一雙眉擰了下,她朝著車黎爾走去,與他一桌之隔坐下。
“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車黎爾的敘舊戛然而止。
“現在開始點名。”陳教授先聲奪人,人未至聲已傳。人群中,他第一眼看見那個消失了兩星期的女學生。相比天才,他更喜歡勤奮努力的,書山有路勤為徑,他由衷不欣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他端著臉。
點完名之后,他在黑板上寫下一道題,“哪位同學愿意上來解這道題?自告奮勇一點。”
教室里響起刷刷的落筆聲,大家開始演算。帝大數學系那絕不是蓋得。
善念念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那串公式像活了一樣,在她的視網膜成像,像最精密的儀器開始運轉。
車黎爾用筆尖戳了戳她胳膊,推過來一張紙,“這道題我好像見過,是……麻省理工應用數學學會SIAM……”
半截粉筆精準地朝他的頭飛來,“不許交頭接耳。誰來做一下。”
車黎爾脖子一縮,秒變鵪鶉。
“老師,我推薦無師自通、不用上課的天才美少女來做。”后排的男孩子提議,得到了好幾個人的呼應。他們眼中分明還帶著戲謔和諷刺,怎么他們評出來的校花,突然之間變成那個樣子?
陳教授目光落在前排,他和底下學生一樣,期待一個答案。
“善念念,你來試試?”語氣依然溫和,這是他為人師表的基本操守。
善念念站起來,走的有點慢,這種被置于大眾審視之下的感覺并不好。她深呼吸,在黑板前停下,小小清瘦的身影,她踮起了腳尖。
教室忽然鴉雀無聲,學生們屏息凝神。
下筆如龍,是他們的第一觀感。因為善念念寫的太快了,他們甚至看見了重影,這是什么手速,這是什么大腦,她不用思考嗎?還是她已經自暴自棄、開始胡亂寫了?
兩分鐘后,善念念停筆,轉過身來,一板一眼,“要上課的,我,有請假。”
眾人半天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這是對剛剛男生說的“無師自通、不用上課”的回應,之前她沒來,但是請了假。
陳教授呆愣愣看著黑板,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開始拍手,一下一下很有節奏。然后他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對號。
“同學們,這是我見到的最好的答案。是的,這道題是不規則圖形的獨立集數量難題,麻省理工的本科生憑借超常解法,獲得了學院的未來科學獎,它提高了人們對偽隨機結構的理解。而我們的善念念同學,只用了兩分鐘就解了出來。我不喜歡將人冠以天才之稱,但她真的就是。”
在帝大,人們崇尚以實力為尊,當你擁有足夠的實力,就會贏得別人的尊重,如此時的善念念。
剛剛起哄的男生,換了一幅羞顏,為她鼓掌。
善念念仍然心如止水,安靜走回自己的座位。
車黎爾舉起兩個大拇指,點贊點贊!
“謝謝。”
少年被謝地不好意思,臉上桃花朵朵開,“謝……謝我什么?”
“你的筆記,我有看。”
是的,在魏瑪的那段時間,車黎爾會把所有數學的課程筆記發給她,她練琴之余也在學習。
等到課后,一群人圍了過來,為他們的校花喝彩。
善念念這才打開包,將里面的黑森林火腿和大香腸拿出來,在桌子上擺了個小山。“德國特產,給你們。”眼神落在周圍人。
她是對車黎爾說的,但是別人懂了她的意思,是給大家的。
男孩子們想到她背著那么重的東西,還要迎接他們的惡意揣測,而此時她又以德報怨,頓時都慚愧難當。
車黎爾作為班長,此時展現了他長袖善舞的一面。“念念千里迢迢背回來的,一點心意,大家別客氣。下次再點名,如果她沒來,記得幫她喊到。”
“念念,我在群里艾特你,你從來沒回我。”
“念念,你沒事在群里說說話、收個紅包,不然我們都發了個寂寞。”
“念念,以后有人欺負你,哥哥罩著你。”
男孩子們七嘴八舌,嘻嘻哈哈接了。
善念念抿著唇,嘴角就往上跑,她忽然想到凌超逸說的,融入集體有時候真的是很快樂的事。
*
中午的時候,善念念回了趟寢室。
她給數學班的男同學帶了火腿和香腸,給藝術班的同學帶了面膜和護手霜。DM超市里有得賣,物美價廉。尤其小雛菊護手霜,味道香香的,連平時素面朝天的念念都忍不住想買一買。
她將包裝好的小禮品,放在每個人的桌子上。上面還有個小便簽紙,畫著一張小笑臉。
南喬楚不住寢室,此時不在;杜微上午沒有課,此時剛剛起來,看到善念念眼神一縮。倒是阮明珠看到她的禮物,湊了過來。“念念,你可回來了。你走了這么久,怎么不和我們說一聲呢。”
善念念沒有意識到。君羨說過給她請假,她就默認不用做別的了。想了想,她解釋了一句,“我在,魏瑪比賽。下一次。”
阮明珠幽幽嘆息,“你不知道,你走后發生了什么。網上都說……都說……”
杜微忽然咳嗽了一聲。
阮明珠閃爍其詞。
“說什么?”念念問,一雙眸子在探究,黑白分明。
阮明珠咬咬牙,決定以真相告知。“他們在網上說,說你,夜不歸寢;說你,曠課翹課;說你,和別的男人回家。”
她搬過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了一張下載到本地的圖片,隨后當著善念念的面刪除。
善念念認了出來,是她和君羨。
她不理解,她的事情為什么會惹來別人的議論,她明明請了假,課程也沒落下。女孩眉間掛了一層霜色,顯見煩躁與郁郁,“沒有夜不歸寢,沒有曠課,不是別的男人,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