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瓶道長出了宮，難得地回了趟王府，讓王府管家劉成去接了天寶樓大掌柜盧寶山進來議事。

　　盧寶山做了天寶樓大掌柜十年，幾乎就沒有見過王爺親自過問過天寶樓經營的事。

　　所以劉成一召他，就急急地坐上馬車往王府趕來。

　　進了王府，看到和瑞王爺坐著的，是清溪鎮的少東家楊東山。

　　楊東山和盧寶山是熟知的，這些年，清溪鎮的藥材、糧食、山貨都是供給天寶樓。

　　天寶樓在朱雀大街占了最繁華的地段，三層高樓富麗堂皇，鋪面里經營的是珠寶綢緞、胭脂水粉、文玩字畫，出入都是錦衣玉食的士族子弟、達官貴人。

　　但那些都只是明面上的生意，事實上，天寶樓經營的范圍極廣，除了朝廷專管的鹽鐵外，幾乎都有涉及。

　　盧寶山當年就是唐逸治下大西北與西域互市上的一個高手，手下的商隊走遍了西域十六國。

　　西北道行軍大都督唐逸被調回京都后，朝廷換去頂替大都督的人根本震不住西北。西涼一些小國蠢蠢欲動，不斷打劫過往商隊，最后，朝廷不得不關閉了開了二十年的互市。

　　盧寶山帶著商隊來到內地，找到了當時的上柱國唐逸，請求給予商隊一條生路。唐逸便將盧寶山交給了瑞王，然后就有了天寶樓商號。

　　十年之中，盧寶山將天寶樓商號做到了大靖最一大商號，在各州府都設了商號和銀莊。

　　瑞王對他極為信任，從來不干涉他的經營，往來帳簿、銀錢交割也只讓劉成與他交待。

　　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名下究竟有多少家當。

　　當然，靖帝和其他的王爺也不知道天寶樓究竟有多少家當，反正他一無封地二無官職，明面上就是一片商鋪和一座王府，加上城外兩個不值什么錢的小莊子。

　　京中一般的清貴人家也就這樣子吧。

　　瑞王妃早逝，他也沒有再立王妃，王府中只有一個李側妃主事。李側妃也只管內宅，所以對外的商號，就是管家劉成在當著家。

　　劉成是從小服侍他的長隨，劉天南和劉地北的叔叔，一生不曾結婚，將兩個子侄過繼收養后，叔侄三人一起隨著瑞王到了西北，又一起回到令都，早已經將一生前途命運與瑞王府緊緊相連在一起。

　　聽到東家要開辟藥店，盧掌柜和劉成并不意外，反正這些年，他們也做著藥材的生意，只不過之前是經營原藥材，對于直接開藥鋪賣成藥，是第一次，左不過象經營胭脂水粉一樣，另辟一片柜臺罷了。

　　“王爺，開藥鋪，需要請坐堂大夫吧？陸師傅跟著成煜世子，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劉成思忖著，陸師傅在八年前，被王爺送去成煜世子身邊，現在聽說世子病大好了，要是能回來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成煜病是有了起色，陸師傅也不用常伴左右了，只是，陸師傅暫時不能回來，我另有安排。”屋內都是自己人，天瓶道長并沒有隱瞞成煜的情況。

　　劉成不再多問。“那我盡快安排人找可靠的大夫。”

　　“不用。”天瓶微微一笑。

　　“不用？開藥鋪沒有坐堂大夫，怕是沒人知道怎么買藥呢，伙計也不知道要怎么抓藥嘛。”劉成疑惑。

　　“我們賣的藥，不需要大夫。東山，將藥拿給盧掌柜和劉管家看。”

　　“是，道長，王爺。”楊東山在清溪喊習慣了道長，來到王府內，突然隨著眾人改口，有些叫不順口，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將從清溪拿來的十種成藥擺了出來。

　　每一種成藥的藥瓶或藥盒上，都貼了印制的藥名，功效，食用方法和劑量。

　　盧寶山和劉成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藥品，不由眼睛一亮，在楊東山和天瓶道長的示范下，兩人還打開了一瓶枇杷蜜露嘗了一下，連連稱奇。

　　“宮中我已經送了一些進去，太醫署那里很快就會驗完，皇上已經下旨，如若此藥可用，宮中的供應就由天寶樓負責。皇上那里，也送了單獨的補益藥丸，下步的各種成藥還在大量研制中。”

　　“這個生意，真是名利雙收啊，既有豐厚利潤，又有大功德于世人，王爺真是出手不凡。”十年以來，這是天瓶道長第一次親口交待、親自過問生意上的事，果然是大手筆，盧寶山不由得連邊稱贊。

　　天瓶道長心中一動，“盧掌柜，你在西域各國來往多年，西域的藥品，是不是象這個樣子？”

　　“回王爺，西域小國，雖然有一些特殊的治病之道，但這等藥品，我卻從未曾見過。”

　　“哦，這樣啊。”天瓶道長不禁有些出神。

　　“王爺，何以問這個？”劉成十分敏銳。

　　“沒什么，只不過，唐先生制藥之時，曾經說起，自己的制藥方法是承自西域的師傅所授。”

　　“王爺，西域十六國，民風與中原炯異，就連相互之間也天差地別，所從不能以常理論之，有些奇人異士，奇門異術，也是有可能的。”盧寶山給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應該是如此。”天瓶道長微微一笑。

　　只是，這個唐先生，根本就不是先生，他和兩個隨從，分明就是三個女嬌娥。

　　這一點，他在他們上山求宿的第一晚便看出來了，當然，陸師傅和成煜有沒有看出來，并沒有說，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說破。

　　至少楊家父子，應該是沒有看出來吧。

　　天瓶想著那日和清玄、清機兩個徒兒在后山小道上行走時，看到一片山坡上多出來的三十九座小小的土堆，土堆前，三十九棵新植的垂柳已經抽出綠綠的枝條。

　　交待好了京中之事，天瓶道長和楊東山一起回了清溪鎮。

　　他平時在清溪鎮時，身邊只留有清玄、清機兩個小道童服侍，天南和地北兩兄弟，大多數時間都被他派去護衛陸師傅和成煜了。

　　這次安排了他們去接陸師傅，算算日子，他們也是應該到的時候了。

　　果然，回到清溪鎮當晚，天南和地北便護送著成煜和師傅到了清溪。

　　暮色四合時，站在鎮東園子外的唐纓等人便看到了鎮處飛馳而入的四匹人馬。

　　成煜看上去完全變了一個人，身上再沒有了半點消沉之氣，整個人玉樹臨風，自有一股勝于常人的貴重之氣。

　　唐纓看到他騎著一匹毛色純黑，四個蹄子雪白的西苑純種馬，合著金光四射的夕陽余暉，飛奔進入清溪鎮的那一瞬間，竟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王氣。

　　靖帝身上有。

　　成煜是誰？天瓶道長是誰？難道她逃了一圈，仍然在宇文皇族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