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佶佶，朕交代你做的事，你做得怎么樣了？”趙煦來到睿思殿，看看幾天過去了，這小子有沒有聽自己的話。
不過異常詭異的是，這小子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出門迎接自己。
看來上次的恐嚇還不夠讓他印象深刻，這次得給他一點厲害的顏色瞧瞧了！
除了媚娘之外，讓身后的宮女太監們全都在殿外等候，一會兒聽到任何聲音都不準進門。
擼起袖子，趙煦大步邁進了趙佶的屋子。
“先生，下課時間到了……”
“殿下，老夫今日所授十分重要，且待老夫講完再下課。”
“可您每次都這么說，結果每次都要講到天黑……”
“老夫今日便不會如此……”
“可我只想去玩……”
“殿下，你這是被人欲蒙蔽了本心，想要破除內心的蒙蔽就必須要明白天理，而老夫所講的內容會幫你明白這些天理。”
房屋內，一老一少的談話讓悄悄闖入的趙煦眉頭皺起。
什么亂七八糟的天理人欲，這不是教人束縛自由，泯滅天性嗎？
這個正在教趙佶的人到底是哪個老王八蛋？
趙佶聽著有些頭疼：“先生，您天天說天理，到底什么是天理啊？”
“天理就是事物本質之理，是天道！”
好嘛，越聽越糊涂了……
趙佶內心哀嚎，這種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啊！
“那先生……”趙佶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我就是抑制不住我內心想玩的想法，這是不是天理？”
“這是人欲，不是天理，你只有抑制住了這個想法，才是天理。”
“那我內心想要見母親，想要對母親好，按照先生的天理理論，豈不是不孝？”
“想要對母親好這是人的天性，也是天理。”
趙佶委屈道：“那憑什么我想玩就不是天性、天道！”
趙煦在帷幕之后聽到這里，邁步而出為自家兄弟鼓氣：“誰說不是？！朕說它是，它就是！”
一老一少共同回頭，小帥哥驚喜地發現自家哥哥來了。
“官家，你怎么來了？”你來了我就可以解放了！
老先生起身揖手，“老臣參見陛下！”
趙煦這才看到，這老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程頤。
這程頤幾年前也是當過秘書省校書郎、崇政殿說書，給自己講過課的人。
不曾想這幾年被舊黨排擠，將他踢出了自己的身邊之后居然給趙佶授課來了。
想當初就連好學的趙煦都受不了這個脾氣極度執拗，道理多不完的老頭，這天性好動的趙佶能忍受才有鬼了。
當然，如今最讓趙煦反感的是這老家伙“存天理、滅人欲”的那一套說辭。
雖然說自己并不是專門研究歷史的，但也知道這家伙是后來南宋大家朱熹的師祖，宋明理學的先驅者。
應該說明的是，他們這些理學家的思想，在宋朝期間并沒有成為官方的意識形態；相反的是，這些家伙的思想一直到宋朝滅亡之前都是大受排斥的，甚至一度被稱為“偽學”大肆打壓。
所以，明、清兩朝扭曲人性的社會，諸如“王氏之死”這樣丈夫殺了私奔的妻子而無罪釋放的現象在宋朝是幾乎不可能的。
正是程頤等人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種道德觀念上升為森嚴的封建秩序枷鎖，后世的社會才會越來越麻木、固化，再也不復漢、唐、宋那種開放、包容的活力。
趙煦對程頤說：“程先生，既然到了下課時間，那就下課吧。”
程頤佝著身子，略帶歉意道：“陛下，臣今日的課程還未授完，郡王殿下還不能下課。”
“朕讓他下課，還不成嗎？”趙煦淡淡地說，擺出皇帝的架子。
“陛下雖然讓郡王下課，可老臣是郡王的老師，所以郡王得聽老臣的。”
饒是知道宋朝的臣子們對皇帝的態度都是很剛的，但重生之后敢這么不給他面子的除了呂大防之外，這程頤算是第二個。
可人家呂大防是當朝宰相，又是舊黨的魁首，妥妥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確有這個實力和趙煦硬碰硬，你程頤無權無勢，哪來的勇氣跟朕對著干？
“朕命你下課！”趙煦虎著臉。
“陛下于郡王而言是兄，臣于郡王而言是師，臣不說下課，郡王就不能下課。”程頤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就是不松口。
“你……”趙煦不知道這老東西趨于什么目的，非要和自己過不去，照他原來的性格一定會讓人把這個猖狂的家伙轟出去。
但以宋朝的輿論，這老頭要是被皇帝轟出皇宮，不光不會成為丑聞，反倒會讓他好好地光榮一把，然后被他借機將理學發揚光大。
好啊！你不是喜歡存天理、滅人欲，喜歡天理嗎？朕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是天理！
“你程頤也是朕的老師，照你這么說朕還要事事都請示你了？”
“臣雖然是陛下之師，也是陛下之臣，臣豈可以欺君？”程頤也不是笨蛋，知道趙煦因為自己的不退讓而生氣，豈能戴上這么大一頂帽子？
趙煦冷冷一笑，大喝一聲：“來人，將程頤拉出去砍了！”
程頤慌了，連忙道：“臣無罪，陛下為何要殺我？”
“你程頤違抗朕的旨意，就是欺君！難道不該砍嗎？”
趙煦看著程頤臉上的慌亂冷笑不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不就是這老東西想要的天理嗎？怎么害怕了呢？
“陛下，不因言獲罪，刑不上士大夫是本朝的祖制！”
“不因言獲罪那是御史的特權，不是你的。既然你說刑不上士大夫，那朕就不對你用刑了……”
趙煦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看到程頤舒緩了一口氣，突然露齒燦爛一笑：“朕決定讓你自己自裁謝罪，這總不違背祖制了吧？”
“你……你……你……”程頤指著趙煦，一張枯臉脹得通紅，突然“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氣息萎靡。
看到自己的皇兄和這討厭的先生一番唇槍舌劍，將老頭氣得吐血，趙佶眼睛里迸發出異樣的神采，興奮異常。
連訓人都訓地這么精彩，官家不愧是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