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石守在茶室外的小茶桌上。打開手機,處理了幾件公事,隨手翻看桌上的書,眼睛卻時不時飄向茶室的門。他知道這件事早晚都要有一個了結,永遠不會有恰當的時機,更不會有皆大歡喜的方法。
顧云石想象著各種可能,其中最害怕的就是父女倆徹底決裂,二人憤而出門,各奔東西;而最期待的莫過于二人開誠布公的談一次,許翹能夠解開心結,愿意和許江群成為一對普通的、和睦的父女。
顧云石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害怕和期待,倒不是怕失去許家這棵所謂的“大樹”,而是害怕許翹錯過了這次跳出苦海的機會。因為,他早就看透了,雖然當初顛倒是非的是別人,但這些年被“判刑”的卻只有許翹一個人,她用一顆心將自己鎖起來,久久不愿意釋放。這不公平!而要想扭轉這種不公平,別人使不上力,只能靠許翹自己,而加害者開誠布公地談一次就是許翹釋放自我最好的機會。
門開了,許翹一個人走出來,面色平靜。顧云石看不出任何端倪,急忙迎上去,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但許翹只說一句:“我們回去吧。”
顧云石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時地看著許翹。她始終一言不發,顧云石的心也堵在嗓子眼。終于還是顧云石先熬不住了,將車泊在一個臨時停車場,扯過許翹的手臂,問了出來:“你和你父親談的怎么樣?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里行嗎?”
“你希望我們父女的這樁舊案如何收場?”許翹沒有回答,而是像在征求他的意見,接著補充:“說真心話。”
“我希望你放過自己,重新開始。”顧云石目光灼灼,對于這件事情,顧云石從來都逃避和許翹直接交流,也從來都沒給過她建議,因為“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但是,他也深知自己多么希望許翹能夠忘記曾經的一切,真正開始新的生活,要不然,也不會愁腸百結,最后成為那群人的“幫兇”。“但是,這樣的話太輕飄了,對你不公平,我不敢……”顧云石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許翹打斷他的話,嘴角漫出一絲笑。“爸爸同我說出了當時事情的原委,我聽了真是難受。他說不能因為一個人毀了兩個許家的孩子;他說他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卻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最后他哭了,還說讓我原諒他。”許翹慢慢說著,嘴角的笑早就不見了,聲音都在發抖。
“我沒見過父親哭,可是那眼淚一點都引不起我的同情,我的心好像用手擰過一樣,太疼了。”顧云石抓著許翹的手緊緊地收了一下,但好像忽然想到太用力,急忙松開,在座位扶手上緊攥成拳。“我當時真想狠狠地羞辱他一番,然后揚長而去,讓他余生都活在懺悔之中,到死都得不到原諒。”許翹的眼睛一直都看著前方的某一點,目光中閃爍著大仇得報的暢快,急迫的語氣中也透著興奮。
許翹停下恨恨的話語,轉過頭來,對上顧云石充滿心疼的眼睛時,目光瞬間柔和了。她握住顧云石的手,輕輕地撥弄著手指。緩緩道:“但是,我想到了你。”
顧云石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一個聲音在心底吼著:“原來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竟然為了我,為了我……”
“云石,我當時想到你。想你一定不愿意我一輩子都困在這一件事上。”她輕拍著顧云石因為激斗而顫抖的手。“可是你又不敢說,不敢勸……”
許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雙大手緊緊圈住,嘴唇也陷在一個溫暖卻暗含漩渦的柔軟中。
顧云石的心中有一團火在灼燒著他,驅使著他用力些,再用力些,將這個與自己靈魂相同的人兒融化在唇齒之間。但是,他舍不得,所有的力量都被嚴嚴實實地壓制在心底,只是用最柔軟的嘴唇表達著自己滿溢而出的一絲渴望。
不知過了多久,顧云石心中的火終于收斂了氣焰。他放開讓他沉醉的嘴唇。在彼此呼吸交纏之間,不斷地說著“謝謝你,謝謝你……”
許翹被顧云石感染的,心跳不止,她推開顧云石,對上他的眼睛輕輕道:“傻子,我愿意。”顧云石的臉再次湊了上來,許翹笑著推開了他,嗔怪道:“在外面呢。”
顧云石無奈,只得在許翹的耳朵上蜻蜓點水,終于戀戀不舍地放開許翹。
發動車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