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神有些崩潰。

　　其實他是個心理素質很不錯的人，沒有因為看似永無止境的循環崩潰，沒有因為夏至突然冒出來查他稅還想開天價滯納金崩潰，沒有因為陳浩和千坦白自己也開始循環導致之前的經驗全部作廢崩潰。

　　但坐在人來人往的咖啡廳，向這群腦門子上貼著惹是生非幾個大字的青少年傳授如何在廣雅區內使用靈力的事，著實讓他有些崩潰。

　　“聽著，孩子們，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利用結界漏洞使用靈力具有很高的風險……”

　　隔壁桌的年輕女孩猛地一拍桌，失聲大叫：“所以你爸就這樣扔下你和你媽，去追求他的真愛了？！”

　　錯位神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而且，你們不能長時間保持有靈力的狀態，否則……喂，你們幾個在聽我講嗎？不要再聽別人的隱私了！不就是中年男人遇上缺乏父愛容易愛上老家伙的無知少女春心萌動，決定拋妻棄子，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又一個缺乏父愛容易愛上老家伙的無知少女的老套故事嗎？沒什么好聽的！”

　　“我好像在付止溪的記憶里看過這個事的后續。”楚風翎低聲道，“她爸的真愛是個年過花甲的富婆，她媽和富婆的兒子在一起了，最后一家五口住在一個屋檐下其樂融融。”

　　花辭大撼：“這真的不是感情詐騙嗎？”

　　錯位神嘆了口氣，自顧自地接著講下去：“廣雅區的結界是很靈活的，為了保證基礎設施的運轉以及教學質量等等，西南域政府把結界限制的目標由‘所有事物’轉為……”

　　“您好！三杯摩卡，一杯卡布奇諾，一杯芝士黃油薰衣草炙烤熔巖可可抹茶去紅豆去花生加椰子糖漿多奶油換無花果碎，一杯壓箱底賣不出去的所有咖啡店和香料混合特飲，您點的餐齊了。”

　　店員微笑著把六杯咖啡放在桌上，微笑著離開。

　　夏至摸了下自己加料加得像沖天炮的咖啡，甩甩手，遺憾道：“忘了說加冰塊了。”

　　“你不是炙烤熔巖嗎，哪有加冰選項？”陳浩抬頭說這么句話的功夫，自己點的咖啡就被人換走了。

　　楚風翎捧著他點的卡布奇諾，竟是半點做賊心虛的樣子都沒有，還說：“失算了，我點的那杯看起來不太好喝，給你吧，聞起來像是加了芥末。”

　　陳浩連罵他的句式都想好了，一聽到“芥末”頓時欣喜地端起杯子嘗了兩口。

　　“屁嘞，像鹵水！”

　　錯位神連著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氣息，繼續說道：“……廣雅區的結界會先檢測結界內的事物是否是生命體，然后才會進行針對性的靈力限制。而在生命識別這一環節，西南域采用了情感探測識別法……”

　　“什么叫你老婆愛上了你媽？！這是食物中毒能解釋得通的嗎？！”

　　后面一桌的男人震驚得咖啡撒了大半，坐在他對面的苦主則是紅著眼，痛苦地靠在墻上。店員麻利地揣著抹布過來，一遍又一遍細致地擦著桌子。

　　錯位神已經只有往外嘆的氣，沒有余力深呼吸了。

　　他頹然地續上方才的話：“總之，結界靠識別一個物體是否有情緒來判定這個物體是否有生命。只要你們抑制住所有的情緒，就能……”

　　“大爺，是這樣的，您整容肯定沒犯法。”靠窗那桌的年輕律師說，“但您整容后能刷開你女兒的學校門禁這事確實可能被認定具有潛在風險和危險動機。畢竟您做的這個，呃，割雙眼皮啊豐唇啊，不像是您這個年紀的人會去做的項目。”

　　錯位神忍無可忍，問道：“我們一定要坐在一個生意這么火爆的咖啡店聊這些嗎？”

　　夏至眨眨眼，茫然地問：“怎么了，這家的咖啡不合你胃口嗎？”

　　“……不，沒事了。要不你們先聽聽隔壁桌律師怎么說吧。”錯位神又忍了下來。只是這會無論是講結界漏洞還是喝咖啡的興致都已經敗得差不多了，他看陳浩喝一口賣不出去的咖啡臉就皺巴一下，于心不忍，便把自己的咖啡推給了他。

　　“這杯我沒動過，你喝吧。”

　　陳浩感激地接過他的咖啡，順帶狠狠瞪了眼楚風翎。

　　兩個初中生從他們桌子邊的走道穿過，邊走邊聊：“今天的作業你記了嗎？老吳黑板擦得太快了……”

　　錯位神生無可戀地望著吊燈，說：“不是已經戒嚴了嗎，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出來喝咖啡？”

　　夏至用勺子刮著杯壁上的巧克力醬，答道：“就是因為戒嚴才這么多人嘛，這附近只剩這一家開著的店，不都涌過來了。”

　　“B單元卷，練習冊P27-34，錯題整理。”

　　“嗯？”夏至歪過頭，好奇地看著他，“什么錯題整理？”

　　“剛剛那兩個初中生的作業。”楚風翎的臉色有些凝重，他盯著靠近柜臺的一個空位，篤定道：“付止溪來過這里。”

　　夏至沒什么表情，事不關己地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說：“走吧，換個人少的地方。”

　　沒有嚷嚷著殺了她，也沒有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抽出把刀，這太不夏至了。

　　陳浩禁不住關切地問：“你沒吃藥嗎？”

　　夏至踩了下他的腳，陳浩便如踩踏式垃圾桶張大了嘴。她端起咖啡直接灌進他嘴里，他便也如風中的垃圾袋發出嘩響。如若是仔細聆聽這響動，似乎能分辨出“這才對味”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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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抑制住情感避過結界檢測，他們需要喝下一種名字繞口、帶有褐色絮狀沉淀物還散發著一股植物發酵的酸味的特制藥水。

　　“藥水的配制并不難，解藥也很常見。但我認為有必要重申一下風險，因為……”錯位神無奈地笑笑，“很顯然在咖啡廳你們沒人認真聽我在說什么。”

　　“這種藥水抑制的主要是情緒波動，喝了以后你們會非常冷靜，甚至會顯得沒什么人性。不過這不代表你們腦子變聰明了，你們很可能會做出比正常情況下糟糕幾百倍的決定。”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副作用。”

　　“服下解藥后，抑制的情緒會在瞬間淹沒你，而且你感覺到的不止是藥物生效那幾個小時抑制的情緒，過往所有沒有得到釋放的情緒都會反撲上來，你們大概率會，唔，短暫地精神崩潰一下。”

　　“藥物持續時間越長，副作用越明顯。不過當你使用次數足夠多時，壓抑的情緒消耗得差不多了，副作用也會顯著減少。”

　　一口氣說完這么多沒被打斷，錯位神滿意地喟嘆一聲，拿出一個紙杯，倒了半杯藥水進去。

　　“為了避免在關鍵時刻因為精神崩潰失去戰斗力死掉，我建議你們趁現在釋放點之前壓抑的情緒。一個個來，我可沒耐心同時面對五個滿地打滾大哭大鬧的崩潰小孩。”

　　杯子伸到他們面前，眾人卻是不約而同地后退。

　　大家都是在修女的高壓統治下把腦袋別褲腰帶上活的人，副作用其實根本無所謂。可這特制藥水實在是……光看著就讓人難以下咽。

　　如果有一位具有奉獻精神的勇者挺身而出就好了。

　　花辭一咬牙，伸出了腳：“我算半個植物，澆我腳上跟喝進去效果應該差不多。”

　　“那應該差很遠吧，你也不怕燒了根嗎！”陳浩不是很努力地拉住她，不想今天的花辭居然格外好拉，輕輕一扯不僅拉回了她的腳，還把她期待奉獻的目光拉到了自己身上。

　　陳浩瞟了眼既有沉淀物又能冒氣泡的藥水，暫且卸下道德的包袱，建議道：“給東方遠榮試試吧。”

　　“人家現在擱醫院躺著呢，太沒人性了吧？”

　　聽到千接茬，陳浩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奉獻的機會拋給了他：“那你來。”

　　“我……？”千脖子往后縮了幾寸，哼哼唧唧地說：“那什么，領主大人應當身先士卒啊，對吧。”

　　夏至自是不聽他使喚的：“我出兩萬，你們誰去嘗嘗這東西啥味道。”

　　這個價格差點就說動了陳浩，可剛往前一點，聞到杯子里的酸味，他就一陣陣作嘔，只覺得還不如回咖啡廳喝那杯八角茴香味的咖啡。

　　“現金還是刷卡？”從未與“奉獻”一詞沾過邊的楚風翎此時竟是一臉坦然地接下了這個艱巨的任務，“你現在給我錢我就喝，反正我也沒多少壓抑的負面情緒。”

　　一直笑瞇瞇看他們推諉的錯位神怛然，立馬收回了杯子，駁斥道：“拉倒吧，你就沒正面情緒！你絕對不能第一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