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忍不住叫喚了，還說不疼。”南風有些生氣的看著他，看著何西又問道，“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何西的目光躲躲閃閃，幾秒后，有些嬉皮笑臉地說：“我說沒有了你信嗎？”

　　“你說呢？”南風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掙脫開何西拉自己的手。

　　知道南風是認真的，何西也不敢再開玩笑。

　　可他怎么告訴南風自己差點中槍回不來呢，只好又敷衍一句：“真的沒事，就是不小心弄傷了，沒什么大礙，你放心好了。”

　　聽何西這么說，南風知道他肯定又有什么難言之隱，也不好再問。只是心疼地看著他，無奈地說：“走，去我辦公室，我給你上點兒藥。”邊說邊抬起她的手，她多想撫摸一下他的傷口，但還是在半空止住了，她怕再弄疼他。

　　他將她的心疼看在眼里，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笑著再次拉起她的手說:“我們回家，先去看看小榆樹，你再給我上藥。”

　　“所以，你只是為了回來看小榆樹？”南風偏過頭戲謔的看著他。

　　何西一愣，有些詞窮，不知道怎么回復她這個問題。

　　急中生智“哎呦”摸向自己的臉頰，作疼痛狀，果真南風的注意力被轉移過來了，她有些心疼的撫著他的臉，喃喃道：“很疼嗎？”

　　何西點了點頭。

　　看著她眼里的心疼，和緊皺的眉頭，何西沒忍住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嘴角。

　　“小心被同事看見。”南風推了推何西，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周圍。

　　何西將她臉頰有些亂的頭發撥過去，無奈道：“我親的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媽，看見了怎么了？”

　　南風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連連點頭，對哦對哦。

　　“走吧，回去看小榆樹。”何西牽起她的手。

　　“先去上藥吧。”

　　“先回家。”

　　“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和我一起看小榆樹？”

　　“對呀。”

　　“那你的意思是小榆樹最重要了？”

　　“……”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是不是？”

　　“……”

　　“哼，我就知道。”

　　“南風，你是我老婆，你是我的第一次愛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小榆樹也不行。”

　　“哦，那好吧。”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一個孜孜不倦的問，一個不厭其煩的回答，男人一身制服干凈利落，胳膊上搭著一件白大褂，女人嬌小可愛，不時的還倒著走幾步，男人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護著，一臉寵溺。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剛剛他們站定的地方后面走出來一個男子，一身黑衣，頭戴一定黑色鴨舌帽，手里拿著一張照片，照片已經被他捏的變了型。

　　“我看你們還能高興幾天，別急，我會一個一個的毀掉你們。”一張有些衰老的面孔，充滿了怨恨的表情。

　　半晌，他那深陷的眼窩里出現了一滴亮晶晶的東西。突然，他雙手捂著臉蹲下去，那熊一樣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來，淚水順著指縫無聲地流下。

　　他拼命忍住，緊閉著雙唇，跟孩子似的把嗚咽哽咽下去，可是眼淚還是涌上來，亮晶晶地擠在眼圈邊上，一忽兒功夫兩顆大淚珠離開眼睛，慢慢地順著兩頰流了下來。

　　而這個男人，正是此前在病房里打量南風的男人。

　　小區里有些冷清，這里的租戶多半是學生，估計十九號左右就又會熱鬧起來了。

　　小莫給房間通風，簡單打掃后沖澡換衣服，去門口的超市里買了點營養品和水果，天邊云興霞蔚，暮色即將降臨。

　　“小莫，你看什么呢？”蒲夏走了幾步發現身邊人忽然沒了，回頭一看小莫杵在原地，這里人來人往，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小莫收回視線，抬下顎說：“你不是要買煙嗎，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進去？”

　　“我這都來第七回了，該買的都買了，有些累，我歇一歇，你去吧，我等你。”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些累。”小莫說。

　　“好，那你等我，我馬上出來。”

　　說完蒲夏就跑進了超市里。

　　小莫挨在街道上的圓形矮柱坐下，背脊彎曲，后面的人已經跟了她好幾天了，她想她應該表示下了。

　　她對所有人都仁慈好心，可上天唯獨對她獨斷又殘忍。

　　小莫看清來人后神情很淡然，問道：“你還沒有放棄？”

　　對面的人有些激動，言語間夾雜著顫音：“李小姐，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沒有他。”

　　冬日里的陽光總比夏日里要刺眼些，小莫抬起頭看向她，陽光直射，她有些睜不開眼，眼前人的面容她都無法看清楚。

　　“187……，我的電話，你先回去吧，我再考慮考慮。”

　　對面人一愣，原以為這次會像前幾次一樣她會直接拒絕，這出乎他的意料，他說：“謝謝你，李小姐，如果您有其他要求，可以盡管提出來，我一定滿足您。”

　　男人言語懇切，小莫毫不懷疑，如果她現在答應了，那個男人可能會立馬跪下來給她磕頭。

　　小莫漫不經心的嗯了聲。

　　從電梯的反射鏡里小莫看到蒲夏嘴角掛著淡淡笑意，剛才在路上時，他還開心的哼起了歌，蒲夏有酒窩笑起來很好看，小莫瞥了幾眼微微皺眉，垂下眼思緒翻騰。

　　大學時，她曾在紅十字會兼職過一段時間，看過了各種被病痛折磨的人，她跟誰都沒有商量，到指定地點抽取了血液，經 HLA 分型檢驗后，把所有相關資料錄入中華骨髓庫的計算機數據庫中，成為捐獻造血干細胞的志愿者。

　　前段時間，一位姓劉的先生聯系到了他，希望她可以捐贈骨髓救他四歲的兒子。

　　在這之前，資料庫管理中心給她打電話時她沒有任何推辭的答應了，可是沒想到，因為她的心臟問題的加重，骨髓捐贈的風險加重。

　　她猶豫了。

　　作為醫生，對于一場手術里的風險評估預測，她很清楚。

　　她這個時候捐贈骨髓想當于一場豪賭。

　　拿自己的命下一場賭注。

　　她退縮了。

　　為了兒子，那個男人已經纏著自己好幾天了，她告訴他，她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先這樣吧，明天她再去做個檢查看看吧。小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