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號。
這是很普通的一天,天氣還是那么炎熱,沒有一絲涼風(fēng)。
晚上七點半左右,外面已經(jīng)黑透了。
推開緊閉的玻璃門,高斌走入常去的小飯館,準(zhǔn)備要個豬蹄飯吃吃。
人總是這樣,只要你習(xí)慣了某種味道,不自覺的就會經(jīng)常光顧,甚至?xí)械诫y以割舍。
不過今天他來得稍微有點晚。
這里冷冷清清的,似乎快要收攤了。
——因為擔(dān)心安全問題,現(xiàn)在大家的營業(yè)時間都不長,最多八點來鐘,做生意的老板就會開始趕人,等著關(guān)門落鎖,洗澡睡覺。
城北這片雖然盜賊稀少,卻出現(xiàn)過可怕的怪物,謹(jǐn)慎一些總是沒錯的。
“老板,老板……”
“哎,你好,吃飯嗎?”
隨著高斌的呼喊聲,從后廚那里居然走出來一個陌生的年青人,年青人穿著條干凈的圍裙,笑容可掬,眉毛上面還長著一粒血痣。
高斌難免感到奇怪。
“你是哪位?原來的王老板呢?”
年青人笑道:“開店的老王是我大哥,今天碰上老家辦喜事,我哥和嫂子就坐車回去了,他們倆難得回家一趟,怎么也得過個兩三天。”
“哦。”高斌說,“這樣啊,怪不得我以前沒見過你。”
“對,我也是頭一次過來幫忙,哈哈。你想吃點什么?”
“一份豬蹄蓋飯,要大份的,再加兩瓶冰啤酒。”
“好嘞,稍等,我現(xiàn)在就給你做。”
“嗯。”
年青人說完就鉆進后廚忙活了。
高斌去消毒柜那兒取了筷子和調(diào)羹,隨便找個位置坐下,開始慢慢等待。
……
與此同時。
一處高大的爛尾樓里。
曹銳正歪在老板椅上,手中夾著根雪茄,卻點而不吸,周圍是一片無聲的黑暗,濃重而又壓抑。
“叮鈴鈴……”
電話突然響起。
“喂?”
“大哥,屠師父已經(jīng)就位,等到了姓高的!”
“好。”
曹銳的臉色陡然一寒,厲聲喝道,“吩咐下去,所有兄弟馬上行動,速度要快,出手要狠!”
“是。”
掛斷電話之后,曹銳放松地拍打著桌面,嘴里喃喃自語,好像是在唱一折不知名的戲劇。
“月黑殺人夜,風(fēng)高放火天,哇呀呀……殺殺殺!”
……
另一邊。
趁著夜色,小刀拐進了一處隱秘的民房。
這個落腳點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連他的大姐春曉都不清楚。
“噔,噔噔。”小刀往左右兩邊看了看,確定無人跟蹤,這才伸手敲門。
“誰?”
隔了幾秒鐘,屋里傳來一個警惕的聲音。
小刀笑了:“是我,阿娟。”
“噢。”
“吱呀”一聲,燈光外泄,一個女人撲進了他的懷里。
小刀緊緊地抱住她,把腦袋埋入對方的秀發(fā)中,使勁兒嗅了一口。
“好香。”
“刀哥,別鬧了,快進來吧,外面不安全。”
“嗯。”
女人掙脫了小刀的懷抱,細(xì)心地把門關(guān)上,鎖死,檢查了好幾遍,這才拉著小刀的手,帶著他走向客廳。
“你也太小心了,哈哈。”小刀說。
女人抿嘴一笑:“小心總比被怪物咬死的好,你說對不對?”
“確實……”
這處民房并不大,客廳和廚房是連在一起的,里外都收拾得很干凈。
餐桌上點著根蠟燭,還放著盤新鮮的西紅柿。
“刀哥,你今天累不累?”
“不累。”
“我給你倒杯飲料喝吧,是我自己做的,檸檬紅茶,早上已經(jīng)提前放冰箱了。”
“好的,咱們阿娟真能干!”
小刀把T恤脫掉,隨手扔到一邊,完了躺在沙發(fā)上,舒舒服服地看著阿娟忙活。
滿臉的幸福。
每個浪子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港灣。
小刀確定,阿娟就是他這輩子最后的歸宿。
雖說兩個人是偶然認(rèn)識的,認(rèn)識的時間也不長,小刀卻陷了進去,全身心地相信對方。
阿娟脾氣溫順,愛干凈,也不像別的姑娘那么小心眼,簡直可愛極了。
“喏。”
女人坐到他的身旁,把飲料遞了過去。
借著蠟燭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她年齡很輕,彎彎的眉毛,彎彎的眼睛,嘴邊還有漂亮的小酒窩,柔弱得跟貓咪一樣。
“我嘗嘗味道啊,咕咚咕咚,哈……”
“怎么樣?”女人盯住他,眼睛里全是滿滿的期盼。
小刀咂咂嘴:“嗯,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點,解暑的。”女人松口氣,得意地笑了。
“哎。”
小刀十分聽話,把飲料都喝干凈了。
女人把空杯子接過去,放到茶幾上,他們深情地注視著彼此,又擁抱在一起。
“刀哥,咱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小刀咬著她的耳朵:“嘿呦,這么著急?難道你懷孕了?”
“呸,討厭!”
女人縮著脖子,用拳頭輕輕地捶了他一下,“我只是沒有安全感,你長得那么帥,個子還高……”
小刀松開女人,促狹地咧開嘴:“放心吧,外面的那些妖艷貨色我可看不上,等我存夠了錢,咱們倆就結(jié)婚。”
“你已經(jīng)夠有錢了,要存到什么時候?”
“湊足八百萬!”
“啊?”
女人非常吃驚,“八百萬,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哈哈哈,快了,快了。”
女人拉住他的胳膊,使勁兒搖晃:“不行,你得跟我說實話,現(xiàn)在有多少了?”
小刀慢慢吞吞的,有點臭屁:“嗯哼,沒多少,也就七百來個吧。”
“……”
女人呆住!
倒抽一口涼氣。
男朋友竟然存了這么多錢?她簡直不敢想象!
小刀把身體坐直,表情特別的溫柔。
“阿娟,我沒有騙你,目標(biāo)馬上就能完成了,我估計最多等到下個月,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娶你的……你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好的女人,我要讓你體體面面的生活,穿得漂漂亮亮的!瞧瞧,你的手多好看啊,等結(jié)婚買了新房子,我會給你安排兩個保姆,一個打掃衛(wèi)生,一個負(fù)責(zé)做飯,再也不用你做家務(wù)了……”
女人哭了。
她喜極而泣,肩膀一聳一聳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喲,傻孩子,哭什么?”
“嗚嗚……我太開心了……”
“真傻。”
“刀哥,你真的沒有騙我?”
“千真萬確,騙人的是小狗!”
小刀把女人哄得破涕為笑,然后說道:“阿娟,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咱們看會兒電視,今晚早點睡覺。”
“嗯。”
女人順從地站起來,拿著浴巾走向衛(wèi)生間。
“哎,要不要我陪你一塊洗?”
“滾!”
“哈哈。”
小刀受了個白眼,不但不生氣,反而特別的開心。因為女人的眸子里全是甜蜜,他看得出來。
“啦啦啦……”
小刀哼著歌,美美地打開電視機。
在衛(wèi)生間那邊,能聽到流水的聲音,看樣子阿娟已經(jīng)開始洗了。
兩分鐘之后。
女人輕飄飄地走了出來。
小刀斜眼一看,突然發(fā)現(xiàn)她穿得很整齊,進去什么樣,出來就什么樣,連頭發(fā)都是干的!
“額……”
他奇怪地問道,“你這是……”
女人就像換了個人。
她冷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著小刀,臉上的漠然如同寒霜一樣。
“我沒洗澡,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
“剛才的飲料有東西,我在等藥效發(fā)作。”
小刀大吃一驚,他剛想坐起來,忽然發(fā)現(xiàn)身子軟軟的,連手指頭都不能動了!
小刀駭然道:“你……你究竟是誰?”
“哼。”
女人好整以暇地走過去,慢慢地靠近他,從手鐲里拽出了一根細(xì)細(xì)的鐵絲。
“蠢貨,還蒙在鼓里呢?我其實姓朱,叫做朱莉,是曹銳曹大老板的人!”
“什……什么?曹銳?你……”
小刀仿佛沉入了冰水中,覺得好冷好冷。
他的臉上已經(jīng)失去血色。
無邊無際的痛苦席卷而來,將他的意志瞬間擊碎,碎成了千萬片!
“原來,這一切全是圈套,我碰上你,都是安排好的,虧我還那么喜歡你,想著跟你結(jié)婚,呵呵。”
女人帶著淡淡的嘲弄,把鐵絲套在他的脖子上。
“一山不容二虎,曹老板早晚要收拾你們一伙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fā)制人。喂,在我動手之前,你還有遺言嗎?”
小刀倒是條漢子。
他反而平靜下來,眼睛里同樣充滿譏屑。
“我死在你的手上,只能怪自己笨,沒什么好說的,不過……哼。”
“不過什么?”
“你說錯了一件事情,在咱們這兩幫人馬中,只有一位才是老虎,其余的連綿羊都算不上!”
女人道:“哦?你是說高斌?”
“對!”
女人一撇嘴:“呵呵,別吹了,姓高的能不能活過今晚,還是個問題,我們已經(jīng)有人去對付他了。”
小刀閉上眼睛。
笑得很諷刺,也很神秘。
“等著看吧,你們?nèi)清e對象了……”
女人呆了兩三秒,然后手指一拽,用力拉緊鐵絲!
寶貴的氧氣瞬間斷絕。
鮮血隨著她的動作從脖子上滲了出來。
小刀一聲不吭。
眼角卻有淚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