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dāng)空。

　　沈崖香給阿鄰交待了幾句，決定兵分兩路。

　　阿鄰無異議，在很多事情上，她都聽沈崖香的。

　　沈崖香隨口問石抹德馨：“你跟誰一起？我要去山上，阿鄰得往西走五里路。”

　　石抹德馨對她們的計劃一無所知，她們二人極有默契，很多話不需要說透就能夠互相明白，她卻聽得一頭霧水。

　　她抿了抿唇，然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沈崖香。

　　雖然是阿鄰最早主動救的她，可她還是更相信拿著斧頭劈砍海東青的沈崖香，而且對方雖然總是對她沒有好臉色，但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給了她些許的安全感。

　　沈崖香瞥了她一眼，只“嗯”了聲，倒沒有說什么。

　　她卻被對方那眼神看得心中一虛，試圖跟阿鄰解釋及道歉：“我怕那個海東青又飛回來了，她有把斧頭……”

　　還不等她說完，沈崖香就把斧頭遞給了阿鄰：“你拿著，我用不上。”

　　石抹德馨：“……我……”

　　“什么也不用說了！”阿鄰“嘁”了聲，翻了個白眼，道：“我還不想你拖累我的腳程呢！”

　　她還不想要那柄斧頭，沈崖香勸道：“有她在那只海東青肯定不會先咬我，倒是你一個人萬事小心！”

　　石抹德馨：“！！！”

　　阿鄰這才收了，又將包袱分了一半留給沈崖香，揮揮手就往前跑了。

　　沈崖香帶著石抹德馨上山，一會吩咐她拔一些駱駝刺，見到羊糞便也讓她徒手去撿，而她自己也沒有閑著，撿了一些芨芨草和幾樣帶顏色的土石。

　　幾乎路上遇見的，除了搬不動的大石能撿的都撿了，一個背簍全部裝滿了。到了山頂上，又去附近搜尋了一番，堆起來很大一堆。

　　石抹德馨雖然又熱又累還惶恐，卻也老實地沒有多嘴問什么，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崖香從背簍里取出一個竹筒，擰開木塞后朝石抹德馨晃了晃，“喝水嗎？”

　　石抹德馨渴得嘴唇都裂開了，當(dāng)然是想喝水的，她受寵若驚，但還是忍住了，為了接下來自己能好過些，非常友好的道：“你先喝吧。”

　　本以為能換對方一個好臉色，哪知道沈崖香二話不說，直接將一竹筒水倒了個底朝天，全部潑在芨芨草上了。

　　“你……”石抹德馨敢怒不敢言，深呼吸了幾口氣，不再說話了。

　　沈崖香也懶得理她，接下來并沒有再吩咐她任何事情。

　　她從包袱里掏出了一小壺油澆在了芨芨草上，又拿了幾個小竹筒出來，往其中兩個中放了幾塊糖塊，這些都是阿鄰的包袱里常備的，原來在永寧的時候，她給準備的。

　　她去了一趟南方?jīng)]用上，現(xiàn)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然后開始點火。

　　烈日下，打火石一觸即燃，干燥的芨芨草上還潑了油，一碰到火星馬上就燃燒了起來，被浸濕的駱駝刺也頓時生出了濃直的黑煙。

　　石抹德馨雖然打小嬌生慣養(yǎng)，但部落內(nèi)部經(jīng)年作戰(zhàn)，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這時候也明白了，失望的問道：“你不會是打算用這煙引人來嚇退卓魯代敏吧？且不說你做的這狼煙能不能傳那么遠，就算可以，這山上什么也沒有，哪怕燒一把火也不會有人趕過來！這根本就不值得跑來救火。”

　　她還以為對方有什么好辦法，就這？

　　絕望和恐懼再度涌上心頭，她慌亂地問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山洞么，我們?nèi)ザ阋欢悖f不定還能躲過去……”

　　沈崖香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沖她做了個“轟”的嘴型。

　　幾乎是同時，只聽“轟”的一聲爆破聲響，地面震了幾震，沈崖香將她往地上一撲一躲，她堪堪兒躲過了幾塊迎面飛來的土石，但也差點被她壓得快斷氣了，胳膊也挫在地面上，肯定是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這時石抹德馨也顧不得這些，只見幾股參雜著紅黃藍綠的濃煙，筆直的升向天空，留下濃墨重彩的幾條線，并沒有立即消散。

　　她瞪大了眼睛，“這是什么？”

　　沈崖香從她身上爬起來，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灰土，并未回答她，只看著天空中的彩色濃煙，道：“走。”

　　石抹德馨“哦”了聲，呆呆地從地上爬起來，跟在沈崖香身后往山下走。

　　到了半山腰，她還時不時回頭去看那彩色的狼煙，卻又是“嘭”的一聲響，有些許土石碎屑從山壁上滑落下來，她慌忙地護著頭往前跑，看著前方背著背簍的少女背影，目光復(fù)雜又松了口氣：她雖然脾氣古怪，但確實是有些本事，而且行事夠膽大的，以此動靜吸引戍邊守將，已經(jīng)違反國法。

　　她熱絡(luò)的跟沈崖香攀談：“那個能夠爆開的東西……”

　　沈崖香頭也不回的打斷她：“只是聽個聲響而已，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打也都是白搭。真有那樣的玩意兒，我等卓魯代敏過來朝他扔一個就一了百了了。”

　　說完，她回頭盯著石抹德馨，“就算真有那樣更厲害的東西，你夠格跟我談嗎？你能夠保證什么？我憑什么信你呢？”

　　看得對方訕訕的，吶吶道：“我爹是南郡宰輔，他最疼愛我這個女兒，你大可以開個價。”

　　沈崖香笑了一聲，遺憾的道：“可惜呀，沒有。最多就只能聽個聲響，驚驚馬，跟狼煙一起傳個訊息而已。”

　　石抹德馨聞言有些失望，一時卻也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畢竟她是大周人，而石抹家是大興的臣下，兩國是宿敵，她拒絕也情有可原。

　　卻見那少女又揚起頭來跟她說：“雖然沒有你想的那么厲害，但是這東西也挺漂亮的對吧？其實還可以更漂亮一些，五顏六色我都可以做出來，還有那種刺目的白光的，夜里也不影響看。

　　你想想看，放在天空中也挺好看，能吸引大家的注意，能夠增添熱鬧，要是新婚大喜，喬遷新居，添丁進口的，我覺得也能夠用得上。”

　　石抹德馨愣了愣。

　　沈崖香問她：“你有沒有興趣？要是有可以賣給你一些。”

　　石抹德馨：“……”

　　“沒興趣么？”沈崖香皺眉。

　　“……好，好呀。”

　　“那就走吧。”

　　“哦。”

　　“快點！”

　　等二人下了山，遙遙可見另一邊天幕上也升起了幾道彩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