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暈,便是幾天。
我不知自己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但能感覺得到,我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散。
我躺在床上睜大著雙眼,有些發愣。
想起身,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嘴里也有股苦澀的味道。
我想了想,只有一種說法能解釋現在的情況——我快要死了。
這么一想,我更懵了,我為什么快要死了?
旁邊有碗勺碰撞的叮當聲傳來,是昭似,因為我沒有聞到他的味道。
“我這是怎么了,竟勞動得姑娘這般照顧我。”
她正出神,看到我突然醒來愣了一會。
可只一會便又恢復了往常般神情,眉頭一皺,將手中湯藥重重擱置在桌上。
“醒了?醒了就自己喝吧。”
我早就習慣了她這種說話語氣,便也沒放在心上。
“喂,你知道司老是誰嗎?”她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皺了下眉,語氣十分戒備的回:“你為什么要問這個。”
兩個問題,她都沒回答我,但我已猜得十之八九。
司老,是他們的師父。
而我,是他們的師妹。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一直在重復著做一個夢。
夢里一位置身于火海的年輕女子,哭著對我說要我好好活著。
下一幕,便是一位白胡子老者,正兇神惡煞地怒叱我。
那位女子,我叫她母親。
那位老者,我喚作師父。
我想起昭似往日心直口快吐出的話,想起小驚蟄與我交心時說的話,想起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
我想問清楚,這種種事情,究竟掩埋著什么真相?
當我想回憶起更多的細節時,腦袋卻傳來一股刺痛。
意識再次昏迷前,我只來得及想:為什么此刻他不在我身邊?
我再次恢復意識時,已經是三日后。
這回守著我的不是昭似,而是慕慕。
他見我醒來,十分欣喜。
“清笛,你終是醒了。我好怕你等不了我……”
我傻傻地看著他,突然眼眶一酸。
他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他是我醒后唯一在乎的人啊。
突然之間,我什么都不想問了。因為只要能待在他身邊,我便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清笛,來把藥喝了。喝了它睡一覺,睡醒后,就什么都好了。”
他端著碗藥便要喂我,面色有掩不住的雀躍。
我從未見他像今日這般如此歡喜過,不知他究竟在高興些什么。
不過見他如此,我也便開心,哪怕這湯藥我已嘗不出味道。
“慕慕,我有沒有同你說過,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就將埋藏在心底的“遺言”道了出來。
他端著湯藥的手輕微一頓,半晌,才輕聲說道:“你可知,我亦是如此。”
說完他突然湊上唇瓣在我額前淺淺一吻,害我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之后我就睡了,還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記憶,我把沉睡以前所有的一切都記起來了。
我原本也生于尋常百姓家,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卻因體質特殊,引來了無數求道人士的垂涎,司老便是其中一位。
我從一出生就被卦出失了一魂一魄。按理說,我應該神智癡傻,無法過正常人的一生。
但我卻沒有任何異常,平平安安地長到了五歲。
唯一的缺陷也就是短命,看不到十七年后的光景罷了。
可即便是如此,也有許多道門爭著要我。美名曰收入門下,實則禁錮研究,司老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我遇到了年幼時的慕慕。
那日司老攜著昭似與慕慕前來登門拜訪,促成了我與他第一次見面。
初見時,我便親了他。其實也就是瞧著喜歡,想親便親了。
我笑靨如花,看著他雙頰緋紅。而我與他的羈絆,也正是從此時開始的。
再后來,因為爹娘的多番拒絕,與不少歪門邪道結了怨念,便有人起了“求之不得便毀之”的壞心思,放火一把將我家燒了個干凈。
我的爹娘,也正是在這場大火中喪了命。
之后我就被司老給救走了,順理成章地拜入了他的門下,成了門中最小的弟子。
按理說,我無依無靠,對這一生的遭遇就該認,因為我從一出生就注定了是這樣的結局。
但我始終是個不安分的人。就在七歲那年,我偷了司老的重要法器。
據說那攝魂的法器能煉化我的魂魄,煉成世間至純之物。被修煉人士吸食后,能增其功力至巔峰,甚至因此成仙。
盡管這是禁術,但也有不少貪得無厭的修煉人士被“成仙”之說迷了心智。
不過世上還無一人煉化成功過,畢竟這異于常人的身體實在是太稀有了。就算找到了,也不能保證一次能成。
就像月娘,她就是被煉化的失敗品。
所以,我頂多是個試煉品。
我偷了那法器后本想毀了它,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機緣巧合下那法器竟然認我為了主。
沒錯,就是我平日帶在身上的那只玉笛。
結果可想而知,憑我一人之力是根本敵不過他們的。
我被司老抓了回去,又將我七歲以前的記憶盡數封印在了玉笛中。
可認了主的玉笛不能離開主人半步,司老無法強奪,便將我與玉笛一同禁錮在竹樓中,派了來了毫無用處的月娘來照料我。
司老本想將我禁錮在竹樓,等待時機再將我煉化的。
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是,慕慕他也在等待時機,想盡一切辦法將我救出去。
這也是為什么慕慕在竹樓第一次見我時,囑咐我將玉笛貼身收好,莫弄壞了。
原來這也是為什么師門要追拿慕慕的根本原因。
可是,為什么我會想起這一切?
我不是大限將至,快要死了么?
此時我才知,原來,那天是我見慕慕的最后一面。
他究竟,都為我做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