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些許對新生活的憧憬,愛鳳折騰到半夜才睡下。
擦洗家具、家具騰挪、收拾行李,國強無可奈何的看著她忙,小別重逢他只是想好好抱一抱愛鳳都沒能如愿,只能看著她在這小小的房間忙碌,即使是光這么看著,國強也感覺很幸福。
人到中年,婚姻最初的激情早就消逝,只是這些年他就像候鳥一樣,每年回家兩趟,在蘇州這樣諾大的城市,卻從來沒有過溫暖的感覺。
如今妻子終于來到了身邊,家也跟著來到了他的身邊,這么小小的房間,現在有了更深層的意義,對于他和愛鳳,這就是他們在這個城市唯一的家。
三餐四季兩個人,風雨中有人陪伴同行,這就是家,愛的牽絆將他們牢牢的綁在一起。
次日,國強在巷口買了油條豆腐腦帶回家,喊醒了愛鳳。愛鳳吃過這愛心早餐就又開始忙活了,家總要有家的模樣,還需要置辦一些東西。
“窗簾,涼席,沙發上最好鋪層布,廚房里我還沒擦洗,還要買些米,油和調料,中午我們在家吃,正式開伙……”
愛鳳喋喋不休,國強連連點頭。
出發上班前,國強騎車把愛鳳帶到了興旺批發市場,這是市里最大的市場,各種物品一應俱全,兩人約好中午11點在市場正大門碰頭。
市場里各種檔口前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商品,愛鳳很順利的找到了家賣布料的鋪面。她嫌窗簾太貴了,準備買些布料自己回去做個簡易窗簾。
在討價還價了好幾輪之后,愛鳳以報價的三分之一買下了夠做一個窗簾以及沙發遮布的布料,紫色亮面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接著她又到糧油鋪面買了糧油調料,還買了涼席。正值盛夏,沒有涼席簡直無法度日,雖然有些舍不得,這也算是必需品了。
愛鳳低頭看了眼表,已經快十一點了。
這塊表是結婚時愛鳳和家人去市里采辦嫁妝時買的上海牌對表,國強的那只表在剛來蘇州的那年就沒有了。
那時候他對路還不熟,騎車帶著電纜工具包還掌握不好平衡,有次不小心碰到了一個走路的人,對方看他是外地人,硬是拉著他要他賠錢,可也巧了,那次他身無分文,最后路人就看上了他的手表。
國強買了菜接上愛鳳回了家,愛鳳急匆匆的跑到廚房開始忙活起來,很快兩菜一湯就好了,把菜端到樓上房間,在餐桌前坐了下來后,國強從工具包里拎出一瓶三得利啤酒來,他一直好這口,平時喝點白酒,夏天喝點啤酒。
“終于又吃到我老婆做的飯啦,都快一年沒吃到了,我來嘗嘗這個大蒜苗炒五花肉……嘖嘖,味道沒有變,好吃好吃。”
愛鳳溫柔的看著國強,這種被認可的感覺太久違了。兩人邊吃邊說笑著,國強把倒滿啤酒的杯子遞給愛鳳,“你也喝一杯,冰涼涼的,舒服!”
愛鳳接過來一口飲盡,“祝愿我們的生活越來越美好!”
“對了,老朱講,要是家里都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上班了,要去單位領工具還有三輪車。”
“領三輪車干嘛?”
“騎車啊,清潔電話亭要帶水桶,自行車不好放。”
“三輪車我還不會騎呢,之前我在村上騎彩仙的三輪車差點栽到溝里頭。”
“不要急,三輪車跟自行車都一樣,騎騎就會了,一開始騎慢點好了。”
“你還說呢,你的自行車還是我教的,現在學生還來教老師了。”
“喏喏喏,你最厲害了,三輪車肯定也不在話下。”
吃完飯,稍坐了一會,國強就出發去單位了,這幾天搬家收拾,落了些單子,得抓緊時間都做完,不然被客戶投訴就麻煩了。
愛鳳收拾好碗筷端到樓下廚房,她也學著其他女人那樣買了個大塑料盆放在地上,用皮管接水洗碗。
和鄉下家里比,這里的居住環境并沒有什么優勝,房子大部分都是毛坯的,有幾家是房東自己住的會裝修下,出租出去的無一例外都是剛蓋好的樣子。
房間和廚房的空間也甚是狹小,所以大家都在天井里洗碗洗菜。而衛生間更不用談了,新裝修的房子,房東會單獨做一個衛生間,沈李巷里的人大都依靠公廁。
洗澡冬天靠附近的澡堂,夏天就在房間里用塑料盆坐浴。
愛鳳他們租住的房子因為有后院,所以大家一起在角落用磚砌了一間淋浴房,里面接了冷水龍頭,水費公攤。
洗澡的時候自己把熱水壺拎進去,再帶個水桶調和水溫,拿上換洗衣服也還算方便。
人們似乎更容易在相同的環境中產生共情,洗碗的時候,愛鳳和其他家的女人們也打破了陌生,聊起家常來。
“你老家哪里的啊?”上次那位卷發大姐問道,看上去她比愛鳳要大好些。
“我是武進的,我老公是太倉的。”
“那也算是我們蘇州人了,怪不得聽你們說話口音有點點像。”
“大姐,你們都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們幾家都是蘇州本地的,原來整個沈李巷都是住的本地人,后來好多人到市中心買房子搬走了,這邊也就都租出去了。
我家在市里前幾年就買了房子,比這里大多了,130幾個平方,但是我家老公在運河大橋對面的水利局上班,住在這里近,等還有幾年退休了再搬過去。”
“我家房子正在裝修,等裝好散散味道,我們就搬過去了,到時這邊也租出去,你有沒有認識的朋友什么的,可以介紹到這邊租我房子的呀!”另一個黑黑瘦瘦的女人開腔道。
“對了,你叫什么?”一直沒說話的女人問道,她的頭發有些花白,看上去是這幾個人中最年長的。
“我叫陸愛鳳,大姐你們可以喊我小陸。”愛鳳抬頭回答道。
“這么巧的啊,我家也姓路,我老公姓路。”年長的大姐說道,“道路的路。”
“我是陸地的陸。同音不同字。”
“蠻巧的,我就住你們隔壁。對了,你們有孩子了伐?”年長的大姐繼續問道。
“我們有個女兒,16歲,剛考上我們市的重點高中。”愛鳳似乎在等著這個問題,一氣說了出來。
此刻只有女兒能讓她感到自己在這些城里人面前并不那么卑微。
洗碗的那么一會,四個女人四個家庭,互相之間已經摸了個底,工作在哪里做什么,子女多大,甚至連背后的家產都知道了。
洗完碗收拾好廚房,愛鳳準備回屋休息,卻看到其他三個大姐各自拎著自家的食用油桶回屋了,愛鳳好奇地問和她一同上樓的路大姐。
“路大姐,你們為什么把油桶拎回房間啊,放在廚房不是更方便么?”
“啊,我們這邊廚房都沒有門,放在廚房不安全,一桶油好幾十塊錢呢!”
“應該不會有人偷油吧,我就放在廚房了,房間太小不拎上來了。”愛鳳坦然的說道,她哪里知道,在她和國強搬進來之前,這些大姐們還是把油桶放在廚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