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土豪金的VIP大單，我也有了時間幫著烏悠把五環(huán)那套房子好好設計一下，只差一個院子不知要如何規(guī)劃時，烏悠跑進我的辦公室，一臉殺氣地看著我。

　　想到金鈺在電話里挨罵的事情，我趕緊起身跟她道歉，“對不起，悠姐，我不是故意罵金鈺的，就是跟蔡小野吵架吵到了那份兒上，他又正好打電話過來……”

　　我的話把烏悠驚著了，“你是說，你又把到手的單子搞丟了？”

　　原來她并不知情。

　　我可憐的學霸智商，已經(jīng)在婚姻的長河中，被無情地沖刷殆盡。

　　“他是提過裝修的事兒，可是我當時在氣頭上，就……拒絕了……”我不得不以實相告。

　　烏悠伸手拍了拍腦袋，“難怪昨天那么一大束百合，原來在這兒等著呢……得，土豪金那頁翻過去，眼下你要跟我出去一趟。”

　　烏悠說風就是雨，話剛撂完，人便閃了出去，我趕緊拿上衣服，跟出去，走出公司，才發(fā)現(xiàn)，等待我們的是采購部的大貨車。

　　烏悠率先跳上貨車，之后向我招手，我不得不爬到貨車后座。

　　“悠姐，我們這是要干嘛去？”

　　“去凱瑞。”

　　烏悠回答得相當干脆，表情卻透著蕭殺之氣，我在心里不由打鼓，又不能多問。

　　一路上，烏悠不說話，黑著臉，卻不難瞧出心思。其實，在知道了她的婚姻實況之后，我內心對這個老板是充滿了憐憫之情的，錢少了可以掙，感情若是缺失，是一輩子的遺憾。

　　很快，貨車在凱瑞二店停下。

　　頗為大氣的中式店面門頭，讓人一看就覺得心里喜歡，這也是凱瑞的成功之處，幾家店分銷不同風格的裝修材料，門面都裝修得不盡相同，一號店以歐式為主，二號店以中式為主，三號店是時尚小清新，門類分得清，貨也備得齊整，大到木料小到配套的電源開關，客戶完全可以一站購齊，這也是凱瑞這些年成功的秘訣，不得不說，方有為這個男人還是有點才華的，也難怪當年烏悠拼了命地要嫁給他。

　　車剛停穩(wěn)，烏悠便飛一般沖下去，三步并做兩步奔進去，我急忙跟在身后，還是晚了一步，一進店就聽到烏悠跟店長爭執(zhí)的聲音。

　　“今天我必須把材料拿走！”烏悠當仁不讓。

　　“老板娘，你不要為難我嘛，老板說了，一套房子的裝修材料不需要那么多，你們美琳來提的楠木還是很珍貴的呢，浪費那么多，別說老板心疼，連我們都覺得納悶，這貨真的不能再放，不然等老板出差回來再說……”店長是個40開外的中年婦女，話音卻透著嬌滴滴，“我這也是為凱瑞負責，為老板負責，別為難我。”

　　烏悠看一眼店長，十分不屑，看我進來，一把將我推到前面，“這是設計師，你問問她，材料到底有沒有浪費？你們給的那點楠木到底夠不夠！”

　　店長看著我，倒是一臉笑容，可是她越是笑得可親，我心里就越是不忍撒謊。

　　是的，在店面停車的那刻，我就明白，烏悠拉我來，就是為了她自己的那套房子，而所謂的楠木，其實也都用在了她的房子里。

　　“悠姐說得是，中式裝修貴在木材的使用上，一切都是手工打造，難免會出現(xiàn)廢料的情況。”我向店長解釋，“人也知道，有些木板需要整張鋪開，中間稍有差池就會全廢，所以，材料不夠用是正常的。”

　　我的話多少讓店主相信，但她還是堅持要給方有為打電話，烏悠又氣又急，上前把電話搶下來，“方有為要是追究，讓他直接找我，這家店除了姓方，還姓烏！你不想干，可以換人！”

　　店長被烏悠的火力嚇懵了。或許在她的眼里，方有為是真正的老板，老板娘自然也是不能忽視的。

　　盡管是店長敗下陣來，但是我還是從其他店員躲閃的眼神里，瞧出幾分隱情，烏悠不傻，她一眼掃過所有的員工，目光凜冽。

　　“這兒我雖然不常來，但也是有股份的，誰要是再敢阻撓美琳的人來取材料，我就跟誰沒完！”

　　烏悠的話讓店員噤若寒蟬，也讓我想起當年和她一起要帳的情形。

　　美琳剛開業(yè)的第一年，曾遭遇一個VIP大客戶賴賬，高達300萬的裝修合同，對方只付了100萬的材料費，裝修中期以出國為由延期，烏悠認為是朋友介紹的，也沒往心里去，直到裝修完工，才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就是個老賴，先是說材料不環(huán)保，之后又以甲醇超標為由要求檢測，當結果顯示數(shù)值正常時，又玩起了失蹤……那時的美琳剛剛開業(yè)，雖說有凱瑞做其后盾，但是人工費暴漲，還有一些砂石水泥需要現(xiàn)付款，美琳前前后后已經(jīng)墊付幾十萬，而這還是拆東墻補西墻的結果，實指望完工之后付全款，卻不料對方分文不出，直接把烏悠逼至死角。那天下著雪，烏悠拿著一把鐵鍬，帶著我，直接將VIP客戶堵在新家里，問對方到底要不要付款，對方雙手一攤表示沒錢，烏悠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直接用鐵鍬把陽臺上的隔斷玻璃給砸了。然后再問對方給不給錢，對方還是一臉賴皮，接著墻上的壁紙被鐵鍬劃碎了……VIP終于扛不下去，想報警又覺得理虧，便開始嚷著裝修費太貴，要跟我們談價格，烏悠冷笑一聲答應了，我以為和平到來了，卻不料，VIP說衛(wèi)浴貴了，她就跑到廁所把浴柜砸了，VIP說一體化廚房不劃算，她又跑過去要砸廚房，最終，VIP客戶徹底認輸，死死抱著鐵鍬不松手，烏悠最終收回了工程款。事后烏悠告訴我這叫“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是非根”，要么拿錢回來，要么把命留給他。這份豪爽，著實讓我對她又敬又怕。

　　有勇氣如此的女漢子，自然能順利拿到材料，之后貨車一路開進租來的倉庫。

　　郊區(qū)的一大片臨時房，我看到了一處寬敞到可以容得下整輛卡車自由卸貨并出入的倉庫，里面的存料更是讓我目瞪口呆，大到整張木板，小到燈具開關，凡是能用到的裝修材料幾乎都備上了。

　　沒記錯的話，公司目前根本用不著備這么多材料。

　　我驚訝地看著烏悠，卻不敢多問。

　　烏悠是個聰明人，走到我身邊，小聲地囑咐，“回去再跟你解釋。”

　　貨車一路晃悠回公司，誰也不說話，烏悠的臉色明顯不好，一天比一天憔悴，讓我莫名多了一層疼惜，同為女人，深知職場打拼不易，更知婚姻如雞肋的我們，心里藏了多少不與人知的為難。

　　我用盡所有腦細胞，將備料這件事歸結為烏悠對凱瑞的一種戰(zhàn)略手段，比如她想要讓方有為明白，美琳生意正好，自己多么有能力，想讓方有為永遠對自己的工作能力高看一眼；再比如多備材料，完全是假公濟私，為了裝修自己私底下買來的新宅子……凡此種種，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理由，然，回到公司后，烏悠一把將我拉進她的辦公室，只是為了給我看一張照片。

　　手機照片上，方有為一臉沉思的模樣，看得出，是自拍照。

　　“怎么啦？這照片有什么問題嗎？”我完全沒看懂。

　　烏悠指了指照片的背景，背景是一片汪洋大海，我依然沒瞧出任何不妥。

　　烏悠有點著急，“瞧瞧這浪花，都打到腦袋上了。”

　　細瞧，果然，方有為頭頂浪花，人像漂在海中央。

　　“這照相技術，確實有點高難，自拍應該更難。”我不得不承認。

　　烏悠把手機收回去，一臉輕蔑，“這是他撒謊的證據(jù)。”

　　我剛要說話，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金鈺大搖大擺地進來，臉上掛著捉摸不透的微笑。

　　想想之前的尷尬，我便無語，烏悠倒是一臉客氣，“金少，貴客，快請坐。”

　　金鈺看看我，收起臉上的笑容，“坐倒不必，我來討點東西。”

　　我和烏悠都愣了一下。

　　金鈺再次看看我，一臉的不懷好意，“昨天被人莫名其妙給罵了，魯小姐，你不覺得欠我一個道歉嗎？”

　　原來，他是來討公道的。

　　一個男人如果生得太過英俊，結果無非兩種，一種是被寵顏值的女人寵到天上去，另外一種就是被不懂欣賞的女人斥之為圖有其表。

　　在我看來，他那張溢滿傲嬌的英俊臉蛋兒實在不討巧，況且因為他，我和蔡小野至今冷戰(zhàn)，這些公道，誰又能給予我？

　　“金少，我可以道歉，不過你那張卡片也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困擾，那么，你是不是也該跟我道歉？”

　　我的話讓金鈺突然大笑，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烏悠，“烏老板，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轉頭又問我，“你知不知道，善于妥協(xié)的女人很寶貴？”

　　“我只知道，過于妥協(xié)的女人很廉價。”我倔強地反駁。

　　金鈺不想放棄，“懂得妥協(xié)的女人，往往會有意外收獲。”

　　我卻不屑，“收獲需要自己勞動，妥協(xié)得來的必是不勞而獲，我不稀罕。”

　　金鈺被我激得無言以對，手在半空中劃了個圈，恨恨地收回去。

　　烏悠見狀趕緊打圓場，“你倆這對詩呢，你來我往的，不嫌口渴？來，金少，請坐，給你泡壺好茶。”

　　我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悠姐，我還要趕份設計，先出去了。”

　　路過金鈺身邊時，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我，“金少，之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不過也請你記得以后多尊重別人。”

　　我以為，自己提前離場，至少會讓金鈺和烏悠好好聊聊，畢竟還是有VIP大單在身，烏悠看他的眼神，明明寫著兩個大字“合同”，我離場，按烏悠的性格，完全可以重新再談合作的事，卻沒想到，金鈺跟在我身后，也走出了辦公室。

　　一出辦公室，金鈺就拉住我的胳膊，生怕我跑了一樣，“我是來找你的，避而不見，別人還以為咱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我甩開他的手，他卻再次固執(zhí)地拉扯，怕公司同事誤會，只好任由他拉著，“說吧，找我什么事？要是道歉的話，我已經(jīng)說過……”

　　話沒說完，我的手機響起，大早上被我扔在半路的蔡小野，接起來，他在電話那頭一陣沉默，不說話，我急了，想吼他，又覺不妥，拿著電話僵持間，偏偏金鈺不依不饒地拉著我，嘻皮笑臉地說：“那晚酒沒喝好，你再陪我喝一次，咱們就可以再談談合同的事。”

　　我被金鈺的直接驚呆。

　　然后，手里的電話傳出清脆的掛機聲。

　　頓時，想殺金鈺的心都有。

　　我奮力掙脫他的手，無比憤怒，又無比厭惡，“金少，我們的合作已經(jīng)中止，再不自重，小心人體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