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Q公寓酒店
韓清溪的家和公司都在Y城,來m市確實是她偷跑出來的。
為了不讓家里人擔心,她每天都會發信息報平安。
但是家人只知道她平安,不知道她具體位置。
韓清溪回到酒店,洗漱完后窩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給韓至淺發信息。
韓清溪:【。】
韓清溪微信剛發過去不久,就收到了韓至淺的語音:
【韓清溪!你人在哪兒呢!你趕緊給我回來!】
【爸媽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然后把你腿打斷,你就作吧!】
【姐,姑奶奶,我求你行吧,小祖宗你快回來吧。】
【不是,你每天能多發幾個字不能,報平安有你這樣的?】
【你不能仗著爸媽不在家,就自己跑出去啊!萬一出了事,你還想不想我們活了!】
韓清溪面無表情地聽完,也沒回他。
反正每天都是這幾句話,韓清溪也聽慣了。
她把手機放桌子上,拿出一個黑色羊巴皮的筆記本,薄薄的一本,純白的內頁,上面是韓清溪親自做的檔案,有照片,有資料。
她慢慢地翻看,記憶。
韓騰輝:父親,人民警察,現已退休……
韓至深:大哥,騰輝集團總裁……
韓至淺:二哥,中一律師事務所律師……
韓清溪翻完一遍之后放下本子,閉上眼睛回想他們的樣子。
既然每天重復強制記憶有用,那就記。
不見本人,不打視頻電話。
只是看照片,效果應該是一樣的吧。
等都想起來后韓清溪慢慢地睜開眼,旋即又想到什么,然后拿起手機開始搜索肖承煥的照片。
韓清溪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劃著屏幕翻看照片:“嘖,沒本人好看。”
然后保存了一張看起來最順眼的到相冊里,想著明天把照片洗出來。
她盯著照片看了好久。
從頭發到眉眼,再到鼻子嘴巴,仔仔細細的看。
一分一毫都沒錯過,像是要把肖承煥的樣子刻下來,印到心里。
她在與命運抗爭,與記憶抗衡。
她聽了崔迎的話,在尋找特例,一個能永遠記住的特例。
肖承煥,是第一個,讓她有欲望去記憶的人。
記完了之后,韓清溪看了眼郵件,田章璋說公司一切正常,便上床睡覺了。
——
m市光陽娛樂分公司,練習室。
iONE五人對著鏡子一遍遍的練習新專輯《舟》主打曲的舞蹈。
又一遍練完,幾人都累癱到地上,衣服全被汗水浸透。
練習室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材稍胖的男人走了進來。
是他們的經紀人,彪哥。
彪哥站定,看到肖承煥,面無表情的說:“承煥,你跟我過來一下。”
肖承煥一手撐地,用力,從地上起來。
肖承煥看著他們說:“你們休息會兒,再走一遍就差不多了。”
幾人點點頭,肖承煥轉身跟著彪哥走了。
雖然聶嘉宇是隊長,但是舞蹈方面幾個人還是聽肖承煥的。
肖承煥走后,周煬看向聶嘉宇:“隊長,煥哥沒事吧,彪哥應該沒看見那個美女吧。”
羅安常打了他一下:“你能想點好的不能。”
周煬瞪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怕,這我,我故意給彪哥支走,彪哥反應過來找煥哥麻煩怎么辦。”
裴青:“你想太多了,還不如想想你的rap詞用不用改。”
周煬:“……”
一直沉默的聶嘉宇終于開口了:“練舞吧,他沒事。”
周煬:“行唄,我就是團欺唄。”
羅安常翻了個白眼:“你高估你的地位了。”
裴青附和道:“對,你不配。”
周煬:“……”還是練舞好,不說話,不用被懟。
辦公室。
彪哥繞過桌子,坐下,雙手交叉放到桌子上。
肖承煥關上門后,拉開椅子,坐在他面前。
兩人對視,開始無聲的對峙。
最后還是彪哥沒忍住,先開了口:“你跟公司十年合同快到期了。”
肖承煥笑了一下:“我知道。”
彪哥點點頭:“公司想跟你續約,繼續發展iONE。”
短短三年多,iONE已經火到大江南北了,可以說是公司的搖錢樹,公司當然不會在正當紅的時候解散他們。
商人重利。
肖承煥:“當初,你說iONE是四年限定團,也是你說,四個人缺一個主舞,所以我才從唱歌改為練舞。彪哥,做人不能太貪心,也不能不守信。”
肖承煥是15歲進的公司,練習了四年的唱歌技巧,被一句“四個人缺一個主舞”就改成了主練舞。
旁人練舞,都是從小開始練習,底子好,肖承煥不是,他屬于半道出家。
過去四年,他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到練習唱歌上,雖然舞蹈也練,但真的很少。
所以之后的兩年,他沒日沒夜的練。
肌肉拉傷,腰疼,膝蓋疼,對肖承煥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當初公司說他嗓子好,所以他單純的認為公司會將他包裝成歌手。
怎么可能呢。
一個唱、跳、顏值兼備的男團,當然會比一個歌手發展面廣,路也更寬,賺的也多。
公司選擇哪個就很明顯了。
21歲,他出道了,作為iONE的主舞。
彪哥聽到肖承煥的話,頓時急了,站起來拍著桌子說:“肖承煥!你現在的名和利,全是公司給你的!iONE現在這么紅,你一句合同到期了,就撂挑子不干了?你把你隊友置于何地!”
“你對iONE就一點感情都沒有?你就非要當這個白眼狼?!”
肖承煥站起來看著他的眼睛,目光堅定,毫不慌亂:“彪哥,不要拿道德綁架我。”
“我還是那句話,不續約。”
彪哥氣急了,指著他大聲的說:“你一個孤兒,要不是臉蛋好看,公司會把你接過來培養嗎?”
“公司把你培養出來了,現在到你給公司掙錢的時候了,哦,你拍拍屁股走人了?”
“肖承煥,活該你被扔!活該你沒朋友!”
活該嗎?
挺活該的……
真是字字誅心啊。
彪哥的話像一把刀,將肖承煥好不容易縫合好的心一點一點割開,從里面掏出最黑暗的東西,把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面前。
那些他努力忘掉的,那些他不敢回想的,再次被提起。
肖承煥右手用力握起,指甲快嵌進肉里,攥的手生疼。
卻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疼,連帶著呼吸都是疼的。
“肖承煥,你爸媽不要你,以后也不會有人要你!”
他還在說,他的話瘋狂的刺激著肖承煥。
多年來蓄攢的怒氣、戾氣、壓力,在這一刻被悉數激發出來。
肖承煥突然抬起手,一拳捶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砰。”打斷了彪哥的話。
彪哥沒想到肖承煥會突然爆發,愣愣的看著肖承煥。
肖承煥緩緩抬起頭,眼神兇煞,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彪哥被肖承煥這么盯著,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他感覺背后竄上一股冷氣,令他汗毛直立,話都不敢說了。
他覺得下一秒,肖承煥的手就會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掐死。
如果肖承煥沒有努力遏制自己的怒火的話。
“說完了?那我走了。”肖承煥聲音有些嘶啞,帶著狠,跟平時溫柔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短短幾個字,就壓得彪哥說不出來話。
說完,肖承煥轉身摔門而走。
彪哥看他走了,突然松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虛汗,低罵了一句。
肖承煥沒回練習室,走到天臺上,從花壇里摸出煙,點燃,吸了一口。
“你不會跟他打架了吧。”在天臺透氣的裴青走到他身邊,看到肖承煥受傷的右手隨即問道。
肖承煥看著天上的月亮,緩緩地呼出煙,回道:“沒,忍住了。”
裴青嘆了口氣,“怎么談的?”
肖承煥將煙按滅,把煙盒重新放回花壇中,“還能怎么談。”
裴青道:“肖承煥你……”
肖承煥打斷他:“裴青,iONE是限定團,第四年演唱會就是解散場。”
“這些,你比我清楚。而且,我合約已經到期了。”
裴青皺了下眉:“合約到期可以續約,限定也可以變成不限定,人是活的。”
肖承煥想到醫生說的話,然后對裴青說:“不了,沒意思。”
—
當時醫生說:“你這膝關節,還有腰傷的嚴重,如果再繼續過度練習,你可能一輩子都跳不了舞了。”
肖承煥:“醫生,我還有場演唱會要準備。”
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那你盡量減少頻率,開完演唱會趕快來檢查,如果加重了恐怕要住院治療,護好你的膝蓋!”
—
裴青輕笑了一下:“原來,你是這么看iONE的,你拼了命的練舞,我以為你多愛這個團呢。”
肖承煥低著頭,不說話,不辯解。
“喲,你們兩人在這兒呢!”周煬跑過來,看著兩個人。
羅安常緊隨其后:“這么晚了,回去睡覺吧。”
裴青沉著臉,起身離開,沒有理其他人。
周煬撓撓頭:“這……煥哥,他咋了?”
肖承煥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就離開了。
周煬:“……”就這么嫌棄我?
羅安常終于舍得安慰他:“你別往槍口上撞了,沒看見倆人心情不好啊。”
周煬:“我就說嘛,小爺我人見人愛,他們也是。”
羅安常懶得理他,直接走了。
周煬:“……我關心也錯,說實話也錯,服了。”
回到房間的肖承煥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剛才那股勁兒還沒緩過來。
做了好幾輪深呼吸才稍微平靜一點。
他起身拿起手機,給季城發了微信。
肖承煥:【明天什么時候方便,我去找你。】
季城那邊回得很快:【咋了?你回去的時候不好好的嗎?】
肖承煥按了按太陽穴,打字回他:【受了點刺激,沒發泄出來。】
季城:【行,什么時候都行,宣泄室一直開著門呢,到時候你直接去就行,如果需要音樂放松再去辦公室找我。】
肖承煥:【好】
季城:【煥哥,你沒事吧。】
肖承煥:【問題不大。】
肖承煥關上手機,重新閉上眼。
他以為會想起小時候的事,可是沒有。
他腦海中全是韓清溪的樣子。
她的挑眉,她的挑釁,她的慢條斯理,她的鎮定自若。
他在心里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字。
寒風,寒冷的寒,寒風的風,我的寒風啊。
就這樣,他睡著了。
這是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受了這種刺激的情況下,沒有失眠。
他的寒風,在無形中治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