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與謝庸交情最好,又年齡相仿的陸大人陸賢,執拗地不肯走,“你到底在堅信什么,她自己都承以了。”
謝庸卻是嘆口氣,“唉,老陸啊,咱們在朝多年,一路摸爬滾打到如今這個地位,這里面什么門道你難道不清楚?”
陸賢卻是沉默不語,謝庸與他一同向宮外走去,算是用這短短的路最后陪陪他這老明友吧。
“這證據來之不易,又是以小江的性命為代價,她自是明白這東西有多重要,更要昭告天下揭開雪族的計謀……奈何,她終究少了一件利器——君心,陛下自是說了什么,她才迫不得已將這莫須有的罪名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到底是說了什么,讓她不惜丟掉皇后的尊貴與黎國的顏面,也要背這一身罵名啊……”陸賢嘆息著。
“若陛下偏愛那個女人,又不能讓自己的皇后失了顏面,更要將這件事立馬收場,那罪名由誰擔最合適?”
不用謝庸再點,陸賢一想便也知道是誰,“……江染之…畢竟,死人無法為自己審辨的。”
“……唉,小江眼光倒好,沒有忠錯人,至少沒讓他帶著冤屈離開。”
“那你也沒必要辭官呢,高官厚祿,又是老臣了,在朝中,誰都要敬你三分……”
謝庸完全沒有辭官的惆悵,反而一身輕松,連腳步都輕快了些,笑了笑,“呵,兩朝元老又如何,高官厚祿又如句,不還是說關就關到牢里了?其實從那一次,我就想辭官了,誰知……我留下,只不過為了皇后娘娘罷了,現如今,江山難救,我已老,該退下了。
“……既心意己決,我也不好勸你了,希望以后等我致仕,咱倆還能碰在一起喝個酒什么的。
“哈哈哈……那我可就等著你了!”
已過三日,宮中之人自是看出皇后失勢,開始暗地里苛待,如今掌管后宮的權力交給了寂婉,再怎么樣也不會處罰他們。
“娘娘,吃點東西吧,這是春雨自己做的,不難吃。”春雨紅著眼,把一碗還算稠的白粥和一小碟海棠糕端到床前。
這幾天,宮人盡給他們送些連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吃的飯菜,到今天,更是連送都沒送,她好不容易才從風儀宮中找出以前還剩下的米面,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還未到夏天,正倒春寒,宮人連炭火都不送了,娘娘有寒疾,一下子就病了……她跑到殿外苦苦哀求請太醫來,也沒能讓守在宮外的人有一絲動搖。
南宮念靠在床邊,披散著頭發,緊緊裹著披風,但還是全身發冷,面無血色,冷得發白的手抵在嘴邊咳了幾聲,嗓子沙啞,“我不餓,你吃吧……這幾天忙壞你了,也沒吃什么東西,聽話,你趕緊吃。”
春雨眼淚一下子繃不住了,“娘娘……”
“春雨,我病了,不吃藥很快就……給我吃也沒用,到時候,你被分派到別宮……”
“娘娘你別說了…奴婢誓死追隨……”春雨擦了眼淚,“奴婢再去求,一定要給娘娘治病。”說完,不顧南宮念叫她,再次跑到殿外。
風儀宮外兩個禁衛軍聽著里面的哭求與拍門聲,終于有一個忍不住開口,“真不管嗎?再怎么說也是皇后啊。”
“婉夫人吩咐了不讓管,無論里面發生什么,宮里現在誰得勢你看不出來?”最終,兩人還是裝聾做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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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城城主府。
藍闊跟藍喻站在江染之的偏殿外,藍闊推搡著旁邊的人,“喂,你去,你比我大。”
藍喻面無表情,“不。”
“嘖,這可是大事,你趕緊去!”
“你去。”
“我不敢。”
“我也是。”
兩個在外面吵嚷了半天,房門突然開了,江染之黑著臉,“有事快說,沒事別煩。”
藍允突然病倒,倉促間他接了這城主之位,這幾日,要接手處理太多事,他兩夜沒合眼,門外兩個人吵嚷著他心煩。
兩人對視一眼,最后你一句我一句將外面的消息全告訴了他……
藍闊摸了摸鼻子,“我們是看你太忙了,覺得也不算什么大事,想著緩幾天等你不那么忙了再告訴你……”
“昭告天下滿城謾罵,徹底囚禁不管死活,你跟我說不是大事…讓開!”他得去找她。
兩人嚇得趕緊讓開,藍喻問,“那這些事還沒處理完怎么辦?”
“你們兩個是廢物?”
“……”好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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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念小心地為春雨磕破的額頭上藥,“都說了沒用的你還去…春雨,我只剩你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可是……”春雨的嗓子已經喊得嘶啞了,“沒人來,我們又出不去,可怎么辦……”整個大殿又空又靜,晚間的天更冷……
寢宮的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了,兩人一驚,春雨連忙抓緊南宮念的手,“娘娘……會不會是婉夫人派人來……”殺他們的。
南宮念目光一凌,滿身警惕,推開春雨,“你快走,他們沖我來的,出去叫人……”
“阿念,是我,別怕。”
從簾幔后走出一個人。
南宮念突然沒了聲音,看著不遠處的人,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曾經在蘇成淵面前,她都沒露出過這般柔弱又無助的樣子,所有的防備與堅強卻在他的面前潰不成軍。
南宮念扶著床邊下床,剛站起來,便腿一軟向前倒去。
“阿念!”被人抱了滿懷,江染之抱著全身發涼,瘦弱不已的人,簡直心疼到了骨子里……
“我帶你走。”
“別,”南宮念下意識抱住了他。
江染之全身一僵,她,主動抱他?!
“帶著我,你是走不了的,更何況,我不能丟下春雨。”
猛然聽到自己名字,春雨才從驚訝中回過神兒,這是江大人?!江大人來接娘娘了?!春雨像是抓到了希望,“不用管我!江大人,不,江公子,你一定要想辦法帶娘娘出去!”
“春雨,你先下去。”
“娘娘!”
“下去,我什么時候叫你,你再來。”
“……是。”
“為什么不走?我能帶你走,這小丫頭我也有辦法帶出去。”他心里有個膽大的猜測,她可能也對他有點喜歡的吧。
南宮念舍不得松開他了,以為自己能控制住對他的喜歡,現在見到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依賴他啊,仿佛有他在,什么都不怕了。
“宮中守衛很多,我不能讓你冒險,而且就算帶出去了,堂堂一國之后失蹤,他肯定會派大量人去找,藍城是很隱秘,但能保征這世界上沒有人能破開陣法嗎?雖說我可能不值得他這么大費周章,那萬一呢?”
江染之想到自己當初便是誤打打誤撞的破了陣,便沉默了。
“……所以啊,讓我明日想辦法讓他過來,我自請廢后,堂堂正正地從宮里走出去,你在外面等我好嘛?”
“……好。”她說什么都好,只要愿意跟他走。
將她安置在床上后,便坐在床邊陪她,握著她冰涼的手,眼底泛著冷意,“他虐待你?”
見他連殺氣都快掩不住了,連忙說,“反正明天就要走了,算了。”
“嗯……為什么不把罪名推在我身上,反正我也‘死’了。”
一想到她受的罵名和委屈,恨不得將所有事關者都殺盡……
“就是因為他想把罪名安在你身上,我才擔下的…你那么好,我舍不得讓你名聲被毀。”
“……傻,我名聲早毀了,多這一個我也不在乎。”
南宮念卻沖他一笑,“正好,我們名聲都不好,就般配了。”
江染之下意識地“嗯”了一聲認同她的話,反應過來后猛然抬頭看她。
而南宮念卻裝作剛剛什么都沒說的樣子,目光躲著他。
江染之身體前傾了些,捏著她泛紅的耳垂,低笑了一聲,“阿念,你剛說了什么,再說一遍。”
南宮念不想看他,卻被他強勢地捏住下巴把頭扭了過來,南宮念沒被人這樣對待過,一時羞紅了臉,卻又不敢不說,“我說…我們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