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對人類特別眷顧,讓人類居住在伊甸園,他的安排是完美的.......”為了緩解內心的不快,百里嘗試著讀圣經,她希望能向基督教徒一樣有根深蒂固的信仰,而且永遠不會被推翻。這是她酒醉后的思想,也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可憐兮兮的桎梏,她為這一荒謬的想法,做出了最合理的解釋。直到臨睡前,那本噙著她眼淚的書還緊緊握在手中。
窗外,那輪明凈的月亮,在湛藍色的天空中緩緩升起,幾只鳥在樹梢上啁啾啁啾,將這個寒冷的夜啼得鮮血淋淋。
另一間臥室里,母親慈愛正在痛苦地抽搐著,在她飽經風霜的面容和干瘦如柴的身體上,肢體已不在受到控制,扭曲的神情里,一些污穢不斷從那咬得咯咯作響的牙齒里溢出來。此時,沒有人會幫助她按住發狂的身體,在將近半個小時的折磨中,她終于抵不住病魔的強拉硬拽,瞪著那雙混濁的眼睛,絕望的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由于臨睡前喝了大量的紅酒,在酒精還沒有完全消散的狀態下,百里糊里糊涂、睡眼惺忪地走進母親的房間。
“母親,母親——”她一聲高過一聲地喊叫。只見母親睜著眼睛,不說話。她走上前去,握著母親那看似柔軟的手掌,但那手掌里的冰涼,瞬間抽動了她的心。
她癱坐在地上,眼淚猶如洪水般涌出來。在深深的自責和不安中,顫抖著雙手撥通親友們的電話,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傳達出去。接著,她用手輕輕合上母親那雙驚恐的眼睛,掖了掖蓋在母親胸前的被子。此時,腦子里不斷閃現著兒時和母親的一次對話。
“媽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怎么辦?”
“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以后不許你瞎說,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去陪你了。你要記住,你在那兒,媽媽就在那兒。”說著母親狠狠地抱緊她,生怕她會離開一樣。
現在,她望著母親冰冷的身體,想象著這世間的不幸因為母親而多了一份慈悲和溫暖,如今就剩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了,想象著,想象著.......她最后吻了吻母親的額頭。絕望地走向八樓的陽臺前,閉上眼睛,輕盈地一躍。
陽臺上,青色的紗幔在飛舞,那精心養護的植物像野草般拂動著。
只聽見“砰”的一聲,聞聲趕來的人越來越多,她的肉體粉身碎骨,靈魂卻被摔出很遠。那無處安放的靈魂在人群中一會是扁平的一會兒是拉伸的,接著她才在人群中看見那些熟悉的親人們,他們大都眉頭緊鎖,苦喪著臉。
自己現在是一個靈魂,她錯愕不已,想著母親也是有靈魂的,心里竟有無限的期待和美好。聽說靈魂是會飛的,她饒有興趣地嘗試了幾次也沒有飛起來,直到人群散去,那被擠的七扭八歪的身體才得以掙脫出來。為了盡快見到母親,她迫不及待向家的方向小跑起來,在等待電梯時,遇見鄰居阿姨,以前她們碰面總是要打個招呼,寒暄幾句。此時,卻只能以無形的姿勢,站在身后。
家里的門開著,客廳里滿是一些熟悉的人。首先開口的是百里的舅舅:“這是有什么想不開的,要跳樓啊,也不想想你媽的后事還沒辦呢,你怎么就想不開呢!”他滿臉愁云,說著,聲音便哽噎起來。旁邊的親戚們,也悄悄抹著眼淚。這個時候從門外走進一位風水先生,此人是專門從鄉下請上來辦法事和算日子的。
經過一番商議,七日后將母親下葬在老家的一片小樹林里。他告訴眾人,一個人的肉體死了,靈魂還不會走遠,讓他們分別安排人來守靈。
百里沒有繼續聽下去,她在房子里尋視了一圈,也沒有看見母親的靈魂,現在她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