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12樓電梯旋鈕。

　　短短幾分鐘只有棠凌保持靜默，似乎還在置氣，亦或是不知怎么開口。

　　棠糖向林言問了好多事情，然后樂呵呵地聊天，說什么之后大家一周聚上那么幾次，定個嗨皮日。

　　叮咚——

　　電梯門打開。

　　抬頭掃了眼層數顯示屏。

　　8層。

　　怕進來的人上錯了，她好心開口提醒道：“您好，現在這是上樓的...”

　　尾音未散，她面色忽然一變。

　　怎么會這么巧？

　　趙益禾也沒料到在這兒能碰上棠糖，面色一喜，樂呵呵地搖手打招呼道：“嘿棠糖！也太巧了吧！”

　　隨著棠糖詫異回笑，角落里一言不發的棠凌也將手機放回褲兜。

　　聞聲抬眸，林言瞧見來者身著棕咖色襯衫短袖，下搭一條休閑黑褲，短版經典黑色帆布鞋，露出白皙腳踝。

　　黑色干爽的短發顯得格外清爽，但陽光青春中又有絲穩重。

　　難道他就是那個沈厭？

　　林言抿唇猜測，無聲中打量他。

　　眼眶中的黑瞳散發出一絲危險警惕的氣息，還夾雜些許防備。

　　悄無聲息的視線過于執著，趙益禾笑容沒減地走進電梯，一邊掃了一眼凝視自己的林言，一邊樂呵呵地回應棠糖的話：“害，我下來有點事，我家在十二樓。”

　　嗯，十二樓。很巧。

　　和林言租的房子在同一層。

　　視線瞥向電梯樓層按鈕，十二樓的圓鍵發出亮白色光，他詫異地笑出聲：“按過了？你們也在十二樓？”

　　棠糖彎彎嘴角，指向沉默不語的林言：“我弟租的房子剛巧和你一層。”

　　棕咖色身影一頓，驚訝不已地反問道：“你有弟弟？！”然后扭頭，這才對上林言探究的視線。

　　黑眉輕輕一挑，順著林言久盯不放的視線勾勾唇角，動作簡潔大方地抬起手臂，伸出長指掌心：“你好。”

　　狹小空間內密閉，清淡的桂花香從棕咖色領口散開，仔細聞能辨出是茶的香氣，氣味的層次感分明，由遠至今飄入鼻尖。

　　但林言卻不著痕跡地蹙蹙眉，并未抬手回應，只是神情肅然地開口。

　　似乎是隨口一問：“你是沈厭？”

　　右手孤零零地懸在空中。

　　趙益禾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絲毫沒有不被握手的尷尬窘迫。反倒是很自然地垂下手臂，放到身兩側。

　　剛問完，林言便不著痕跡地擋在棠糖和趙益禾中間，眼神帶著些許警告。

　　視線在林言和棠糖身上來回徘徊，趙益禾當即豁然明白，嘴角輕輕一扯，染上些許調侃之意：“不是親弟？”

　　倏然升起一股危機感。

　　林言抬睫，下意識抿唇：“......”

　　沒等棠糖開口解釋，趙益禾自問自答地搶先一步。

　　“那看來是了。”趙益禾抬手撫平領口，白手長指在脖頸處勾了勾，手背上的青筋輕微凸起，顯得格外有魅力。

　　平日里觀察甚微的林言驀然滯了一下，面前的人過于狡猾，能一眼瞧出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那個誰也看不出來也不能暴露的秘密...

　　卻全被面前這個男人看得一清二楚，林言不得不垂眼，想要掩飾。

　　可偏偏趙益禾完全不給林言機會。

　　只見他側頭對著林言狡黠一笑，眉眼處的陽光之態多了份玩笑的意味，喉嚨上下輕輕一動，發出磁性低音。

　　“怎么？對我這般大的敵意？”

　　‘敵意’二字咬得很重，夾雜絲絲笑意，似乎想要戳破被某人藏住的面。

　　明明是輕佻故意地腔調，逐字逐句地傳入林言的耳中，每個字都像個重錘敲在林言心上，很悶很重。

　　強忍住煩躁不安的沖動，他自然垂在兩腿側雙手不知不覺地握成拳。

　　胸腔內一股想要胡亂竄的氣息悶出來，直沖喉嚨間差點失了分寸，好在林言克制得及時，阻止了自己的沖動。

　　隱忍是他這輩子絕不輕易放棄的。

　　淺藍色衣角動了動，身上還殘留高中生未曾褪去的學霸氣息，瞅著就像個人人見之夸贊的三好學生。

　　干凈稚嫩的臉龐難免不讓人想要多看兩眼，唯有那眸子中的暗沉似乎夾雜著難以言說的小心思，越是想要刨開真相，黑洞就會閉合得更緊。

　　兩手中的塑料袋被捏得發出響聲，他稍微揚起下巴，輕咳一聲，故意壓低聲音顯得成熟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初次見面，你好。”

　　說著便伸出手懸停在趙益禾面前，舉止言語恰到好處，可黑瞳中的敵意卻半分不減。

　　垂眸盯著面前的手掌好半天，趙益禾這才勾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

　　眉尾不由自主地一跳，眼角的笑意逐漸擴散，很自然地抬手握住面前的手掌，回以同樣的話：“你好。”

　　僅兩三句話，12層很快就到了。

　　電梯里的所有人都悠悠走了出來，空氣中蔓延的凝重氣氛半分不減。

　　趙益禾走在眾人最前面，掏出鑰匙在長指上環繞了幾圈，依舊保持著原先的笑容扭頭，這才發現最后一個從電梯下來的人影。

　　他微微一頓，眼皮半耷拉下。

　　瞇眼仔細瞧了瞧，又將視線重新放在棠糖臉上，反復確認了好幾秒。

　　終于恍然大悟地雙手輕輕一擊，聲音不由自主地向上揚了揚：“棠糖啊！這才是你親弟弟吧。”

　　明顯地陳述一句。

　　顯然瞧出了棠糖他們三人之間的關系，他饒有興致地拋給林言一個微笑。

　　笑容似乎帶著些許八卦。

　　只是落在林言的眼中，卻是赤裸裸的挑釁和嘲弄。

　　胸口的氣息終于繃不住了。

　　靜默幾秒中，他終于開口。

　　“是或不是干你什么事？”

　　“我就是那個意思怎么了？”

　　“有本事公平競爭啊。”

　　——公平競爭啊。

　　——競爭啊。

　　——啊。

　　聲音在空蕩蕩的樓道中徘徊，交錯的聲音相互重疊。

　　好似3D環繞那般清晰可辨。

　　連續三句話，情緒稍許激動。林言的脖頸都有些微微泛紅。

　　剛說完的氣息還沒有平復，鼻尖還略微有些喘氣，整個人像是剛跑了50米短跑似的。

　　畢竟林言平時都是毫無波瀾、不會無緣無故動怒低吼的人。至少他不會再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負面情緒，清冷平淡的讓人以為他沒有脾氣。

　　但又好像是那種真正的性子完全沒有釋放過一般，有些壓抑。

　　空氣中依舊靜默、無聲。

　　棠糖震驚：“！”

　　棠凌迷惑：“？”

　　只有趙益禾一人無言地笑，雙手插進口袋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