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建院,高亞又變成了從前的高亞。她熱心、她好奇,她盼著有人能分點活給她,也焦慮自己萬一做的不好被人家嫌棄。李密小心翼翼陪著她,看著她皺眉,看著她大笑,看著她遇見人窘得不敢抬頭,看著她記不住別人的姓名羞紅了臉,直到自己無論看哪,心里眼里都是她一個。
既倔強又無比心酸的那個,高亞。
好不容易過了這一天,晚上高亞回了自己租的房子里。李密不放心,悄悄跟去,果然看到那個人又跑到衛生間去嘔吐,明明沒吃晚飯,卻又把膽汁吐了出來。李密氣急,要帶高亞去醫院,高亞卻哭的撕心裂肺,李密慌到不行。終于消停了,高亞卻又發起了燒,李密只好守在高亞床邊,喂水,喂藥,一夜無眠。
快到天亮了,李密伸了伸已經發麻的腿,拿出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剛要點開,電話竟然響起了,是李剛的,李密趕緊跑到一旁,微微帶了怒意,“小點聲。這點打什么電話?”李剛一愣,心想媽的,你還真敢帶人家去開房了,也不客氣“前天晚上大半夜把我趕出去,我認了,昨天怎么還不回家了,消息也不回,我在單位等了大半夜,凍死老子了。。。”
“說重點。。。”
“重點是,你小子死哪去啦。拐帶未成年可是犯法的,你一個大學生知道的吧。告訴你李密,你可不要犯原則性的錯誤,你老子沒那本事給你兜的住。”
“知道了,不要打電話了。我可能這幾天都回不去了。”李密回頭看看床上的高亞,訕訕回道。
“兒子,你打游戲就打游戲吧,我不管了,可處對象這事,你得想好了,這是大事,可不能。。。硬來啊。你懂么你。別給老子招惹她,告訴你山東人都喜歡改大年齡,弄不好你事大了你。。”
李密直接掛了電話。
李密回到高亞旁邊,人還在沉睡,就是額頭上的傷看著比昨天更深了,李密去廚房添了溫水,給高亞繼續濕敷,床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不太情愿的樣子,李密按住高亞搗亂的手,卻猛然驚住。他打開手機照明,仔細看高亞的手腕,突然全身一動不動,仿佛一下子被掏空。
那是3、4條猙獰交錯的傷疤,最短的都有5、6公分那么長,上面還有淡紫色的瘢痕,看得出,當時受傷一定很嚴重,而且也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才會這樣。李密的心擰成一個結,他小心的把那只手放進被子里,撫摸高亞的頭發,喃喃道“你不是說那個人從你小時候就一直很照顧你嗎?怎么還會這么辛苦。高亞,你到底是怎么長大的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李密剛瞇了一會,手機鬧鐘卻又啦啦啦的響了。李密回回神,找到高亞的手機,一看時間才4點半,關掉鬧鐘。高亞卻醒了,李密攔住她,“高亞,還早著呢,你再睡會吧。天還沒亮,你定這么早的鬧鐘做什么。”
其實高亞從來天津后就一直訂了四點半的鬧鐘。高亞知道自己水平不行,但是勤能補拙。早起一會看看資料,熟悉下規范也成習慣了。高亞緩緩坐起來,四下尋找著什么,李密把電腦包遞過去,高亞接過來,一邊開機,一邊解釋,“我手慢,人家呂工好不容易安排我做點活,我想抓緊趕出來。”李密一聽急了,“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燒到39度3,這會干什么活,那點活有那么重要嗎?高亞好好休息好不好,求求你,愛惜點自己,不要這樣。”
高亞看著李密好一會,“李密,你說的我都懂,但是畫點圖真不算什么。我這人就是這樣,心太小,有點事不干完,我做什么都不自在,躺著也沒法休息。你別擔心我了。再說我現在也不燒了,很清醒。”
“我幫你干,這樣總行了吧。”李密換了思路。
“這怎么行,回頭人家呂工問我圖的事,我答不上來,不鬧笑話了。”高亞見李密不高興,連忙安慰她,“再說,活就剩最后一點了,我半小時就能完。完事我還能睡會,踏踏實實的,不也好嗎?”
李密只好由她。
正看著高亞畫圖呢,李密手機又響了,是李剛發來的消息,李密撇了一眼,卻吸了一口氣,好一會才放下。“我幫你打聽了,高亞背后有個姓薛的,是BJXX設計院包頭分公司的負責人,那個人不好惹,現在我跟那邊十三所有點事,你老老實實的讓咱們過這個年,高亞你也不要想。高亞也沒跟你說實話吧,傻小子,看開點。建院也別去了,抓緊回來。”
其實這些消息,他早就猜到七七八八了,可關鍵是那個人并不可靠,甚至還想對高亞有所圖謀。這都什么年代了,還興你養我長大,我就得以身相許老掉牙的戲碼嗎?
李密直接回復:我知道了,你不要管。
李剛看到差點氣吐血。半天只想出幾個字,“小心楊程。”
高亞畫完圖,又休息了一會。李密想勸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可想到她昨天在建院,有點事做,那點不愉快也沖淡了好多,也就由著她了。
早晨6點,高亞起床洗漱,李密卻在一旁睡的不省人事。高亞輕手輕腳去買了早餐,李密聽到動靜悠悠轉醒,高亞把茶葉蛋遞給李密,李密撓撓頭,說我不喜歡吃雞蛋。高亞很驚訝,我也不喜歡呢,說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簡單湊合了吃了早飯,一起去建院。
晨光微熹,滾滾車流。李密騎著電動車,帶著高亞。晨光讓兩人的影子拉的那么長。高亞伸手去抓那成束的陽光,李密讓她坐穩抓好了。高亞點點頭。高亞沒有再喊餓,李密也慢慢的騎,兩個平平淡淡的人,融入車流里,繼續著平平淡淡的實習生活。
薛崇升是凌晨達到包頭機場的。老沈大半夜接到電話,讓他去接。上了車,老沈打著哈欠抱怨他,“你好歹也是個領導了,還有小姑娘陪著,怎么就偏偏喜歡半夜出門呢,走的時候也是,回來還這樣,非得折騰我這把老骨頭。打個車自己回家不行啊。”
薛崇升不理他,脫掉自己的羽絨服,老沈加大了暖氣,順便從后視鏡瞄了一眼,“老薛,你這怎么啦,那胡子幾天沒刮了,你是手機被人偷了,還是縱欲過度。。。”感到后背涼颼颼的,老沈感覺事情不太妙,趕緊閉了嘴。
到了城區,薛崇升讓停了車,進了一個24小時便利店,不一會拎了一個大袋子出來,老沈只撓頭,看來補覺是不可能了,這是出大事了。
到了家里,薛崇升去廚房拿來碟子,老沈攔住他,“你好歹洗洗灰啊,幾天沒用了,你不嫌棄,我還嫌棄呢。”薛崇升不理他,老沈只好自己重新洗好盤子,擦干,拿過來。下酒菜簡樸的不像話,花生米,雞爪、鹵蛋還湊合,脆脆腸還來充數就太應付了。老沈埋怨,“好歹拿點自熱火鍋什么的,這點東西,都下不了口。”薛崇升繼續倒了酒,滿滿一大杯,老沈一激靈,“你悠著點,我還打算上班呢,哎呀,發什么神經這是。大早上的在家喝悶酒,影響財運的好不好。”
薛崇升卻覺得自己心空了,空的難受。他坐在酒店里,看了一天一夜的大霧,酒店送的餐,他也沒吃,劉濤知道后急的給他打電話發消息,問他怎么啦,甚至都懷疑是不是犯心臟病了,還讓酒店工作人員上去看了一遍。薛崇升只回復了兩個字,“沒事。”滿地的凌亂,也是滿地的心酸,他后悔,也心疼。然后他就收拾了自己的電腦,讓老沈改簽了機票,回包頭了。臨走時,就連酒店前臺那位熱心的阿姨都覺得他出事了,退房時看他時眼神都帶著可憐。
可萬事沒有回頭路,自己種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吞。薛崇升只悶頭喝酒,一個字也不說,老沈看了一圈,才反應過來,高亞,沒回來。
肯定兩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