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綠趕到公司大樓，顧不得擦滿臉的汗水，慌忙掏出手機，打開流量，點進公司OA系統。

　　還好，網絡給力，八點二十九分二十秒，成功簽到。

　　葉綠踩著高跟鞋優雅地走進公司。

　　一百多個白花花的大燈炮已經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六百多平米的大辦公室空曠又孤獨。只有綜合部田部長把頭埋在辦公桌里。

　　國企就是這樣，只要沒人打小報告，沒有緊急事務，領導不特別針對，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

　　“早啊，田部長。”葉綠把脖子伸長，費勁越過綜合部部長田小靜桌上堆積的資料，希望對方能看到自己的善意。

　　“哦。”田小靜似乎剛從睡夢中醒來，聲音有些飄忽。

　　葉綠見怪不怪，徑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自從她調到這家公司，田部長都當她空氣一樣。葉綠多次示好示弱都無濟于事。

　　落架的鳳凰不如雞。

　　曾經輝煌的工作業績在此時反而成了絆腳石。

　　詭異而突兀的降落，對業務的陌生，葉綠就這樣每天尷尬而微妙地坐在電腦前梳理瑣碎的報表。視力直降100度。直逼高度近視而去。

　　葉綠擦凈桌面，整理了文件，接滿開水坐下準備打開電腦，三兩同事晃進了辦公室。電腦剛啟動，螺絲粉的酸臭味、肉包子的蔥香味，夾雜著韭菜的味道就開始在明晃晃的空氣中流竄。葉綠捂住口鼻，皺了皺秀氣的眉毛。

　　公司的制度一向虛設。

　　雖然早就下發了不準在辦公室吃飯的制度，但該吃還是吃。對于一般員工假日開會遲到，尤其還是凌晨兩點發的信息，也沒有相應制度規定，但領導一聲令下，哺乳期婦女就受到了差點被開除的處罰。

　　葉綠用手扇了扇，試圖驅趕心里的厭煩和周圍的氣味。

　　“半年報表打印出來。”電腦微信彈出一條信息。

　　葉綠不敢怠慢，急忙將打印好的報表送進工程部部長辦公室。

　　向部長身材不高，身材嬌小的葉綠穿上高跟鞋，就能俯視他。還瘦，骨頭上只包了一層皮肉，臉色臘黃，看起來病懨懨的模樣。但葉綠卻不敢小視，她領教過這個老頭的厲害。表面像病貓，關鍵時刻一點不手軟，總能逮住你的薄弱處一擊擊中。

　　向部長悠悠掃了一眼報表，似乎心不在焉。

　　“上面領導要調你到綜合部去提高公司的寫作水平。”突然，向部長似乎在認真研究某個數字，看也不看葉綠。

　　葉綠的目光呆滯地留在那張報表上，愣了半秒鐘才反應過來剛才向部長的話似乎與報表沒有關系。她咳嗽一下，吞了吞口水。她覺得昨晚加班，身體機能好像下降了，得吃點感冒藥了。

　　“工程部的工作，我是哪里沒做好嗎？”

　　葉綠暫時壓下心里的波濤洶涌，眼淚汪汪地望著坐在老板椅上的那個人。

　　“這是上面領導的意思。我也沒辦法”向部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葉綠看著向部長抿成一條線的嘴巴，知道自己不能從他口中套出丁點有用的信息。

　　公司馬上要提拔一批新干部，其中就有綜合部副部長。所有程序都已走完，就差正式發文件。綜合部一共三個人，兩個官一個兵。確實需要人手。但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將她安排在綜合部？

　　葉綠有十年辦公室工作經驗，無論公文寫作，宣傳報道，行政管理，會議接待都有亮眼成績。每年的信息工作都得到區領導肯定性批示，拿稿費拿到手軟。在她調過來的一年半時間里，卻將她放在工程部，轉而提拔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高中生。

　　“我肯定服從組織和領導的安排。”葉綠知道向部長不是決策者，沒必要跟他理論。

　　“九點半開會。你清點一下還有哪些人在工地。”

　　葉綠溫順地點點頭，離開時輕輕帶上向部長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的燈光真的太刺眼了，晃得人都分不清白天黑夜。

　　葉綠瞇了瞇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大步流星向公司大門走去。

　　經過綜合部時，田小靜微微抬了一下頭，望了望葉綠挺直的脊背，隨即又埋進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