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有灰，拍一下。”丘襯指了指孟佞的頭。
孟佞抬手拍了拍，又低頭晃了晃，正準備抬頭繼續觀察這間簡陋的房間，丘襯上前摁住了他的頭。
他的手指在發絲間穿過，孟佞頭皮一陣發麻，想抬起來。
“別動，沒拍干凈。”丘襯認真地摸了摸他蓬松的頭發，吹掉了最后一點頑固的灰塵才放開他。
孟佞手腳有些僵硬，頭也僵硬極了。
“謝謝。”他說。
“不用，我忘了和你說，這里會落灰。我去拿掃把來，你在那可以坐一下。”丘襯示意桌下有凳子。
孟佞點頭，丘襯看了他一眼，好像確定他可以一個人待在這才出去了。
孟佞拉出一把凳子坐下，摸了摸桌子，上面沒有灰，不是主人常住就是主人特意打掃了。
他的視線看向那堆書，都是一些醫療方面的，最上面放著一本陳舊的筆記簿。
他手指動了動，雖然知道做這種事不太好，但是潛意識里他還是拿起來了它。
還未翻開，丘襯拿著掃把和簸箕進來，孟佞下意識閃過一絲慌亂，手上的筆記簿掉到了桌面，兩張紙從里面飄了出來。
他看見丘襯看著他，面無表情，瞳孔很黑。孟佞吞了口口水：“抱歉。”
“東西掉了，撿起來。”丘襯說，語氣冷了很多，但沒有說他，將地上的灰掃成堆裝了起來又出去了。
孟佞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事，他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兩張紙，紙上還有被壓平的折痕，他翻過另一面看。
其中一張，上面畫著一個卡通人物，穿著小汗衫，低著頭在桌前寫什么，旁邊還有窗檐。
腦海里一個畫面一閃而過，孟佞的手指有些顫抖，壓下心里隱隱的不舒服，看向了另一張。
畫著一只頭戴花朵的烏龜，一個箭頭指向了這只烏龜，箭頭另一頭寫著兩個字。
“程衫……”
孟佞念出了這兩個字，有什么東西堵塞在喉嚨口，讓他呼吸有些困難。
“小三……三哥……”
他猛地看向窗外，這個位置對著的是院子里的石桌，他手捏著紙，大步往院子里走去，在一個位置上坐下，看向了那扇窗戶。
如果那里有個人，他又看了一眼紙上的卡通人物，這個人，應當是年少時的局瑾。
“小心！”
丘襯喊了一句，孟佞在他喊的同時就做出了反應，迅速往旁邊躲去。
一顆子彈沒入了墻壁之中。
丘襯瞳孔微縮，眼神鎖住了一個方向，孟佞蹲在石桌旁，也緊緊盯住那邊。
下一秒，丘襯從廚房跑了出去，一把拉起孟佞就往屋里跑去，子彈射穿了石桌，石桌上生出一道裂縫。而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幾秒之內。
“你招惹了什么人？”丘襯沒了好臉色。
“我剛來這。”孟佞表示，他并不清楚，因為想讓他死的挺多的。
“該死，在家里都遇到這種事！”丘襯皺眉，貼著墻壁試圖再次看向那個方向。
剛探出去一點，他迅速貼了回來，孟佞拉了他一把，兩個人都做出了快速的反應——丘襯聽到孟佞的心跳聲。
“別動，他還沒走。”孟佞低沉的聲音響起，胸腔震動，丘襯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鼻子有些酸澀。
“三哥。”
孟佞心猛得跳了一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你剛才說什么？”他問。
“沒什么。”丘襯別過頭，往屋里走去，里面不用擔心那人會開槍，除非他換了個位置。
孟佞是幾分鐘之后進來的，丘襯正打完最后一個字，點了發送。
“阿瑾，抱歉，我沒發現有人跟著，現在已經離開了。”孟佞有些歉意，大概是因為這一路上心神不寧，他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丘襯搖頭，沒有說什么。
孟佞發現他除了剛才有一些明顯的情緒波動，一直都很淡然，笑起來也是，這種一般人都會懼怕的東西，他都沒有太大反應。
“你為什么不怕？”他問。
“我是醫生。”丘襯還說，“軍醫，我在部隊待過。”
孟佞點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強大的心里素質和剛才敏捷的動作。
“你剛才喊我了。”
孟佞將手上捏皺了的紙扶平，放在了桌上，丘襯拿起重新夾回了筆記簿里。
“我沒喊你。”
丘襯看著他眨了眨眼，孟佞覺得他這樣子真不像一個會說謊的人。
孟佞說：“你喊哥。”
丘襯心跳了一下：“什么？”
孟佞難得有耐心：“你剛才喊了，哥。”
“乖弟弟。”丘襯輕笑，“二當家，再叫一聲我聽聽。”
孟佞：……
“你既然知道我，為什么昨天還裝作不認識。”孟佞問。
丘襯笑笑，眼睛里閃爍著星星：“昨天不知道，出來之后才知道的。”
“話說……二當家，你不怕我透露你的行蹤嗎？”丘襯手指在手機上一下一下點著，手機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孟佞愣了一下，直直地看著他：“你不會。”
“你為什么這么確定？”丘襯起身，打開了電風扇，果然如孟佞所想，它發出了哐哐哐的聲音。
“直覺。”孟佞說，“你剛才救了我，你要什么人，能力范圍內，我可以給你。”
丘襯的頭發被風揚起，露出他濃黑的劍眉，給整張臉添了一些明朗的英氣。
“我沒拉你，你也可以躲過去。”他閉眼感受著風扇吹來的風，是溫涼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拉我？”
“條件反射，我說了，我是醫生。”丘襯睜開眼睛，孟佞掉了進去，“我剛才也說了，我說完了要什么人。”
孟佞覺得他在打啞謎，因為他沒有聽到他說，正要問，丘襯眼神冷了下來：“我還說了，一個人，二當家。”
好幾秒，孟佞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因為這句話明顯有歧義：“阿瑾，好好說話。”
“我說……”丘襯俯身看著坐下的孟佞，眼睛注視著他的眼睛，深深地想要將人吸進眼里的星河里，他拉長了尾音，繼續道，“我要二當家，你。”
孟佞眼睛有些迷霧，丘襯離得很近，他能聞到他鼻尖的氣息，還有他身上——陽光的味道。
那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催化劑，他抬手摁住了這人的后腦勺，唇齒間的悸動讓他感覺到不安和慌亂，那是在雨林里的危機四伏中，在各種生死垂危的時候，也沒有過的跳動，在這個短短只見了兩面的人身上，全部迸發了出來。
丘襯睜著眼，他的睫毛顫動的厲害，他看到孟佞的睫毛，也在顫動，他眼眶紅了紅，強壓住那份涌動，推開了孟佞。
“二當家，我有家室，自重。”
孟佞低了頭，他知道，他昨天說過這句話。
“抱歉。”他說。
“你已經說了好幾次了。”丘襯拿了一張紙，當著孟佞的面擦了擦嘴巴，然后抬手將紙團丟進了垃圾桶。
孟佞抿了抿嘴唇，眼神暗了暗：“要我，做什么？”
“送你上西天。”丘襯說。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孟佞聲音也逐漸冷了下來：“有緣再見！”
“再見。”丘襯也恢復了淡淡的語氣。
孟佞離開時，丘襯不忘叮囑：“路上小心，除了壞人，不要迷路了。”
孟佞邁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他說：“我從沒有迷過路。”
說完才消失在門口，丘襯看著他的身影離開，自言自語了一句：“沒有迷過路嗎？那現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