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走進客廳，見三個老家伙并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里正放著一檔綜藝節目，十幾個長得差不多的年輕女孩正在舞臺上跳著簡單的舞蹈。

　　高老頭朝他揮了揮手，那眼神好像在問：嘿年輕人，要一起看嗎？

　　丁二只是暗自感慨：真是老當益壯，越老越有精力了。隨后便踏著悠閑的步子走進廚房。

　　廚房里被收拾得很干凈，一進門，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檸檬香。

　　普通人家的廚房里都放著菜刀，而且大多放直接放在臺面上，不怎么遮著掩著。丁二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發現菜刀被藏起來了。

　　他忽然想起來，家中用的筷子好像也是木質的，而且兩端都被磨得十分圓潤。

　　老家伙們也在下意識地防著他。

　　丁二翻開櫥柜，柜門的轉軸隨即發出一陣頗為刺耳的聲音。所幸老家伙們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開櫥柜柜門時又趕上一個評委爆梗，眾人都在哈哈大笑，這點聲音便淹沒在了笑聲中。

　　他要找的菜刀被放在了櫥柜底層的最深處，刀刃上還殘留著幾滴水珠。丁二握著塑料質刀柄，覺得手掌里有些黏，大概刀具用久了都會這樣。

　　他拿著菜刀走到客廳，分外鎮靜地看著沙發上的三個人，一步一步緩緩逼近。

　　三個人坐在沙發上不敢動，只是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丁二。

　　“老高啊，”丁二看著坐在中間的人，淡淡道，“你平時和協會是怎么聯系的，告訴我?！?p>　　高老頭聽他這么問，眼神中的錯愕與恐懼忽然消失不見了。

　　“丁二爺，我今年八十二歲了，再活也活不了幾年了?！?p>　　丁二淡淡地笑了：“見到我爺爺，記得和他問一聲好。”

　　高老頭也笑了：“念著幾年情誼，記得下手重一些?！?p>　　丁二動手的時候，沒有人掙扎。他們好像都預料到了結局。

　　丟下刀，丁二走進高老頭的臥室，翻出了他的手機，給自己定了一張去往A城的火車票。他要去見一見俞雄志。

　　丁二看著電子票據，暗自感慨，和俞鴻軒來往了小半年，協會的事沒什么進展，倒是把手機怎么用給看會了。

　　想到俞鴻軒，他又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興許是在笑他的不知情。

　　次日到了A城，丁二便直接往俞家的別墅走。他重重地敲了三下門，便聽見屋里一個年輕的聲音問道：“誰??！”

　　他愣了一下。俞鴻軒也在這里？

　　開門的人探出半個身子來，一見是丁二，嘴角便掛起了笑：“呦！這誰啊?！?p>　　丁二淡淡地笑了一下。

　　俞鴻軒看了看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看著懷里筆記本電腦的中年男人，又回過頭來問他：“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找我，還是要找我爹？”

　　“要找你父親聊聊?！倍《馈?p>　　俞鴻軒把他迎了進來，揚聲對俞雄志道：“有人來找你了?！?p>　　中年男人從電腦里拔出腦袋，看到丁二，不由得有些驚訝。

　　“你又回來了。”

　　丁二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俞鴻軒看了看這兩個謎語人，心里暗道無趣，又跑到后院玩他的籃球去了。

　　丁二看著俞鴻軒離去的方向，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這才緩緩開口：“您認識丁耀輝嗎，我是他弟弟?！?p>　　俞雄志早在看到丁二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這句話本不必說。

　　“——丁爍明，你這個人，丁先生和我提到過。”俞雄志嘆了口氣，請他在沙發上坐下。

　　丁二微微蹙起了眉：“你和丁耀輝，是什么關系？”

　　“合作關系，夜路接過我旗下公司的活。來往得多了，就成朋友了?！庇嵝壑镜馈?p>　　“他很少和別人說起我?！倍《?。

　　“是這樣。丁先生和我說過，他有一個生性涼薄的弟弟，對誰都是冷冷的?！庇嵝壑靖锌?，“在他出事的前一周，他過來找過我，告訴了我你的存在；他又特地囑咐我，如果你想要繼續調查下去，一定要阻止他?！?p>　　丁二笑了：“他預料到了他的結局。”

　　俞雄志點了點頭：“他活得很清醒?！?p>　　丁二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生的怪人?！@句話可是你說的，你并沒有按照丁耀輝的意思阻止我調查。”

　　俞雄志無奈地笑了笑：“丁同學，你相信萬物有靈嗎？”

　　丁二道：“他看到了，所以把路走死了?！?p>　　俞雄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前言不搭后語道：“很多時候，投資是入不敷出的，只有少數的勝利者可以得到豐厚的回報?！?p>　　丁二聽懂了他的意思：“萬物有靈”的出現，并不在協會的計劃范圍內。

　　俞雄志又道：“......只可惜我糊里糊涂地過了半輩子，沒能在身前身后了無牽掛的年紀遇見丁先生的時候。”

　　丁二聽明白了：“你想把我推上去?！?p>　　俞雄志道：“我只是支持你試一試?！?p>　　丁二在心里回味著這句話，總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些昧良心。

　　俞雄志朝后院的方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只是人到了年紀，總有一些......避不開的責任?！?p>　　“我懂。”丁二道。

　　“你知道楊建林嗎？”俞雄志又問。

　　丁二點了點頭。

　　俞雄志沖他微微笑了一下，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喝了一大口：“她死于四年前。那時候項目有了新的進展，要進行下一輪的實驗，于是協會盯上了楊建林收養的女兒楊煜。楊建林一氣之下端了協會的老巢，新實驗直到現在才準備重啟。”

　　丁二笑道：“我要做第二個楊建林嗎？”

　　俞雄志道：“丁先生的回答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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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結再一次站在了那一座石碑前，從右到左，石碑上總共刻了四十個人的名字。

　　第一個名字，是“徐梅”。第二個名字，是“丁有”。

　　徐雨婷在實驗樓的樓道里走著，手里把玩著一個小掛飾——是那本《你是我一輩子都走不出的夜》最近出的系列周邊。

　　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哼著歌走進了地下室。

　　“丁爍明是真的薄情，老高他們已經沒了?！彼驹谂_階上，倚靠著欄桿，居高臨下地看著孫結，感慨道。

　　孫結道：“你應該很高興?！?p>　　徐雨婷道：“我無所謂，不過實驗數據總算是可以補齊了，父親應該是開心的?！?p>　　她口中的“父親”，孫結知道，是徐梅。

　　孫結回過頭去看她：“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這不是一盤死棋，雨婷?！?p>　　徐雨婷笑盈盈地看著他，沉默良久，道：“徐梅要我把棋下死，我就下一盤死棋給他看?！?p>　　孫結靜靜地望著他。

　　“你每個月都會到這里來，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一直沒有問，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來問問我的心?！睂O結道，“其實你也應該來問一問?！?p>　　“人稀里糊涂地活著，一輩子不知不覺地也過去了?；畹锰逍?，反倒是件壞事?！毙煊赕媚樕系男σ獠粶p，“我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