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用命做的買賣。

　　女孩纖細的右手食指在文件袋上點了點：“這里面有三十萬塊錢，現金。你可以當面清點。”

　　男人便默默打開了夾子，一沓一沓地依次清點；仔仔細細數了三遍，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女孩一口叼走了漢堡里的生菜，用舌頭把它卷到嘴里，抹了一嘴的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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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雄志很守約定，最近天氣稍微一涼，就立馬給丁二買了兩套保暖的衣物，叫俞鴻軒轉交給他。

　　丁二仔細一瞧，俞雄志倒是出手闊綽，買的都是名牌的衣服。俞鴻軒說，這里面有一件還是新出的款式。

　　只是何必在衣服上花這些沒用的錢呢，誰不是赤條條地來，又赤條條地走，帶不去凡間半點繁華。他這么想道。

　　丁二回家沖了個澡，把衣服往身上一套，發現剛好合身。

　　無所謂了，有錢人愿意買大牌子就買大牌子，大牌子也蠻不錯的。

　　大概是從入秋的那一天起，丁二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有人在跟蹤他；不只是一個人，而且跟蹤得很有技術。

　　前兩天是一個穿著白短袖的女孩兒，總是戴著一個灰色的遮陽帽在街上走。然后是一個右臂紋了一條龍的壯年男子，走路的時候很愛聽歌，耳朵里總塞著耳機。

　　有人跟蹤他，丁二倒是不怕，他只好奇他們跟蹤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從九中到他家一共有兩條路，一條寬一條窄。

　　舊時候的A城房子建得不規矩，往往院子外面還要再擴建一個院子，好好的路都被住戶擠得七扭八歪。其中這一條窄路，就是舊時候留下來的。

　　丁二轉過街角的時候，迅速地回頭看了一眼：今天跟蹤他的是一個沒見過的男人。白襯衫，黑短褲，帶著一頂草編的帽子，和衣服格格不入。

　　他快步拐進巷子，身后的腳步聲也越發急促起來。果然是來跟他的。

　　于是他不緊不慢地走著，忽然停下腳步，蹲下身去，假裝是在系鞋帶。男人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丁二看著自己的系得死死的兩條鞋帶，耐著性子把死結打開，又仔仔細細地在腳面上系了個蝴蝶結。他用余光發現男人還沒跟上來，于是把蝴蝶結解開，又重新系了一遍。

　　男人站住腳，在丁二身后不遠處開始打電話。

　　他對著話筒，說得小心翼翼：“喂，袁姐，昨天的表我放到桌子上了，都是按照你跟我說的寫的。你再看看有沒有哪里不合適？”

　　原來不是個什么大人物。

　　聽筒傳來的聲音有些小，丁二聽不見對面的人說了什么。

　　他想，沒準聽筒對面本來就沒有人呢。

　　簡單的客套過后，他口中的“袁姐”告訴他表格做得不錯，然后就開始教他怎么寫新版的表格。

　　丁二一邊聽著，一邊默不作聲地換了一只腳，扯開了系好的鞋帶。

　　新人進公司不應該先接受培訓么，怎么填個表都不會，還要教上這么久。他不由得心道。

　　似是等不及了，男人掛掉電話，從丁二身邊走過，快步走出了他的視線。

　　這一條小路很長，走到盡頭，需要經過二十六戶人家。

　　男人看著眼前車水馬龍，撥通了電話：“袁姐，咱們行動提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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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滿不知道從哪里要來了丁二的住址，這天丁二剛到家，林滿就敲響了他的門——敲得十分小心，生怕驚擾到屋里的人一般。

　　丁二開門把他迎了進來，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手里還拎著一個兜子。

　　“我向幾個朋友打聽了，知道你在這里。”林滿解釋道。

　　“林叔愿意來這小破地方，算是我的榮幸。”丁二道。

　　林滿笑了：“我看最近天氣涼了，給你帶了一床被子過來。我記得你小時候怕冷，別凍著了。”

　　丁二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

　　他和丁耀輝生下來就各自有點毛病，不過兩人的毛病總是反著來。比如，丁耀輝從小怕冷，凍不得，丁二怕熱，一熱就容易生病。

　　或許是林滿覺得自己愧對丁耀輝，總是念叨著他，所以關心丁二也是按照丁耀輝的習慣來的。

　　丁二暗自嘆了口氣，還是笑著接過了林滿手中的兜子，說了聲“謝謝林叔”。

　　林滿打量著這個陳設簡單的一居室，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小二爺來了A城之后有沒有好好吃飯，沒人照顧，能不能不讓自己餓肚子。”

　　“隨便糊弄兩頓也還是可以的。”

　　“廚房在哪邊？”

　　丁二指了指一個房門緊閉的房間：“這個就是。”

　　廚房的門關了很久，門軸處似乎已經銹住了，叫林滿廢了好一番力氣才打開。

　　丁二愣了一下：“廚房我一直沒用過，里面可能......”

　　“只是有些時間沒用過了而已，而且廚具也是齊全的。”林滿道，“麻煩小二爺簡單收拾一下吧，我出去買些菜回來。”

　　丁二有些不解：“林叔怎么想起來要給我做飯了？”

　　“以前幫忙準備丁先生的三餐，今天見了小二爺，也想為小二爺......”說到丁耀輝，林滿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懷念。

　　丁二打斷他：“天色不早了，您早去早回。”

　　看著那個有些衰老的身軀推門而出，他默默地敞開了陽臺和臥室的窗戶。秋風從西面的窗子吹進來，從東面的窗子吹出去，送來了十一月的寒氣。

　　丁二在客廳里迎風而站，流動的寒氣好像要攝走他身上全部的溫暖。

　　他恍然覺得A城的風和B省的風一樣，吹在身上都是冷冷的，好像要把人吹透一般。

　　“何必呢，揪著丁耀輝不放，我又是何苦呢？”他暗自想道，“被協會暗殺也好，被黑社會報復也罷，人都已經入土了，查清楚又能怎樣呢。”

　　整個房子里，只有客廳的燈亮著，其他三個房間都敞著房門，關著燈，黑乎乎的，像是三張猛獸的巨口。

　　丁二慢慢走到陽臺上，把自己浸到了夜色里。

　　仰起頭，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遠處燈火輝煌。

　　風迎面吹來，從他的發絲間吹過。

　　兩個月的時間走過，他的頭發也長了。

　　長了就長了吧，改天再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