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冬以來，丁二就變得格外貪睡。徐雨婷感覺他從來了學校開始，那副身子就沒有離開過桌椅。

　　學期末要進行期末考，和其他學校不同，九中用的是學校自編的卷子，難度大概要比A城統考的卷子難度高一些。

　　徐雨婷平日里上課總在偷偷摸摸地看小說，近日也開始認真起來，只是在做模擬題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抱怨：“九中這小破地方，平時教不好好教，凈出些難題刁難我們。”

　　丁二忍不住抬起一只眼來看她，為九中鳴不平：“閑書都是你看的，怎么鍋卻丟給了老師？”

　　徐雨婷不服：“我那看的不是閑書，這都是有用的！”

　　她或許聽懂了丁二的話，只是沒抓住話里的重點。

　　不，她其實抓住了，她牢牢抓住了她以為的重點。

　　丁二看她從包里掏出一厚厚的書，“砰”得一聲悶響，重重地摔在了書桌上。

　　他看著封面上寫得花里胡哨的題字，不由得蹙起眉頭，瞇著眼睛艱難辨認：“......你是、我一輩子都走不出的、夜？”

　　題字下面畫著相擁的少男少女，氣氛被暖色系的背景烘托得無比曖昧。撥開書頁，只見扉頁上寫著一行字：青春的羽翼，劃破傷痛的記憶，舊時的遺憾，你可還記得？

　　大抵又是某個暢銷小說作家寫的瘋狂注水的青春傷痛文學。

　　他又大致翻了翻正文篇章，沒看內容，只是掃了眼排版——好么，居然還是一個盜版書。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把其余七冊也借給你。”徐雨婷的眼睛發著亮，好像兩顆閃動的星星。

　　丁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人比較俗，看不下去那些有用的書。”說完，他又倒頭要睡。

　　俞鴻軒正朝著，急忙一個健步沖過來，扶住了他將要落在手臂上的額頭。丁二費了一番功夫，這才把他沉重的頭抬了起來。

　　“要不要跟我去個好地方？”俞鴻軒說著，抬了抬眉毛，給他遞了個眼神。

　　丁二抬眼看了看坐在黑板上的表：“時不時還有個晚自習？”

　　俞鴻軒揮了揮手：“沒事！今天晚自習是孫結的，有人走了他也不扣分。”

　　“哦，那我們去哪兒？”

　　俞鴻軒淡淡地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嘟著嘴呼出一口氣：“去了你就知道了。”

　　與兩人同行的還有一個一班的一個男孩，長得不算好看，但五官生得周正；個子高了丁二半頭，手臂卻和丁二一樣粗。俞鴻軒說他叫錢子訓，雖然生得瘦弱，卻是九中武功第三好的人。

　　丁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最終落在了他額頭上一個三角形狀的疤痕——陷進去了一塊兒，周圍還有些發白，若不是有頭發遮掩，看一眼就能嚇哭一個小孩兒。

　　人身上有點小傷疤不算什么，更不用說這群以“不良”自居的少年。

　　他心里還是隱約覺得奇怪，于是問道：“你額頭上的疤是怎么打出來的？我估計那次打得很激烈。”

　　錢子訓臉上露出了些尷尬的神色，好像丁二問了一個令自己難以啟齒的問題。

　　跑過去探路的俞鴻軒回來了，徑直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兩個門都有大爺守著，這次是走不了大門了。咱們得翻墻走。”

　　說完，他好像對暗號一般和錢子訓互傳了個眼神，雙雙走到了一個偏僻的拐角。拐角處種著一棵老樹，老樹的枝干生得十分粗壯。

　　三人一手把著圍墻檐，一手拉著粗樹枝，毫不費力地翻過了圍墻。

　　圍墻外是一個十字路口，這時還不是下班的高峰，路上的車并不多。俞鴻軒帶著二人左拐右拐，最終在巷子深處一家洗浴中心停下腳。

　　丁二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只見闊氣的俞家少爺大步走了進去，開始和前臺小姐閑聊——看來他來這里的次數不算少。

　　“還是一方案豪華包間嗎？”

　　“對，之前的不變，多加兩件浴衣，順便再加一包玉蘭。”俞鴻軒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二人，有些得意地強調道，“——記我賬上。”

　　“好的，請這邊走。”

　　俞鴻軒走在前面，跟前臺小姐聊起天來，丁二大致聽了一下，原來這家洗浴中心最初是俞雄志投資建立的。

　　環顧四周，丁二發現這里面的裝飾十分豪華，有專業人員定期清理，幾乎沒有落灰的地方。

　　俞少爺訂的包間在四樓，也就是洗浴中心的頂樓。前臺小姐領著三人上了電梯，丁二的目光瞟了瞟，發現這里沒有攝像頭。

　　他看著貼在電梯里金燦燦的墻紙，漫不經心地夸獎道：“你爹的品味還不錯。”

　　“他確實喜歡一些貴氣的東西，大概設計的時候就按照他的喜好來了。”俞鴻軒也意不在此，說得十分應付。

　　丁二轉而問前臺小姐：“美女姐姐，你們的店條件這么好，為什么不找個好點的地方開店啊。在這深巷子里，路都不好找，生意怎么樣啊。”

　　前臺小姐笑了笑：“選址確實是偏了些，不過這都是俞總定的，我們也不清楚。至于生意......也還可以吧，經營下去是可以的。”

　　俞鴻軒接過了話：“住在附近的大爺大媽可能會常來，辦一張卡，每兩三天二三十塊錢舒舒服服泡一次澡，還挺享受的。”

　　丁二心想，這還挺接地氣。

　　出了電梯，前臺小姐把三人領到靠西邊的一個房間，為他們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的裝飾和外面相比略有些不同，墻面用的是奶白色的大理石瓷磚，瓷磚與瓷磚之間拼接得完美無瑕，好像墻面本來就是一塊的。天花板用的是吊頂設計，冷色調的燈光宛如一條龍盤繞其上。

　　俞鴻軒徑直奔向房間里的一張雙人床，蹦起來，重重地栽倒在柔軟的床墊里。他一手揪起掖在床墊下的被子，翻了個身，把自己裹了進去，活像個蠶蛹。

　　丁二環顧四周：一張木質的圓桌，兩張雙人床，墻板上掛了三幅極簡主義的畫，圓桌周圍放了四把轉椅。

　　錢子訓毫不見外地打開了放在圓桌上的小冰箱，從里面拿出兩瓶冰可樂，丟了一瓶給他。丁二本能地伸手接住冰涼的易拉罐，蹭了一手的水。

　　他看了看易拉罐上的字：“啊，我不喝這個。”又把它放到了圓桌上。

　　錢子訓一愣，心道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可樂呢。他又從旁邊的柜子上拿下來一盒煙，指甲一劃開了包裝，不大熟練地揪出一根，遞給他。

　　丁二接過來，在窗戶口試了試風，這才從兜里掏出來了打火機。

　　三人各干各的，一個睡覺、一個喝可樂、一個抽煙，當做是泡澡前的消遣。

　　一只煙抽完，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就送來了另要的兩件浴衣。

　　俞鴻軒毫不見外地脫掉了衣服，團成團丟在一邊，肩上搭著個浴巾走進了浴室。另外兩人也就不再猶豫，甩掉了身上冗余的衣物。

　　浴室頗為貼心地準備了三個池子，各自放好了熱水。水汽繚繞，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

　　俞鴻軒率先躺了進去；舒展了四肢，躺成了一個“大”字，只留著半個腦袋在水外。他半睜著眼睛，指了指中間的池子，含含糊糊地對錢子訓說：“中間那個是藥浴池，泡著最舒服，留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