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我的夢，該醒了。”

　　江緲月還未開口問面前的陌生男人為什么要叫她阿素，她的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向前邁了一步，手微微一抬，握在手心的刀往男人的心臟處插去，還沒反應過來，男人胸口冉冉往外冒了許多血。

　　“我真的愛你。”男人看著江緲月，腳下也是沒有力氣再支撐了，瞬間癱軟在地。

　　江緲月嚇得大叫了一聲，空蕩蕩的雪地，終是沒出現她的聲音的。

　　心下還沒安定下來，江緲月的嘴巴突然不由自主的微張微合：“阿雍，對不住了。”

　　阿雍？江緲月心生疑惑，瞪圓了眼睛看面前這個叫阿雍的男人。

　　突然，手背滴了一滴溫熱，江緲月疑惑的抬手一拭，一片濕潤。

　　她哭了……

　　為什么？是為了那個男人嗎？可是為什么又要殺他呢？

　　還未來得及深思，江緲月腿突然發軟蹲了下來，將臉埋在臂彎處，身子不由得顫動起來。她知道了，她哭了。嘴里還不斷重復著：“對不起阿雍，對不起……”

　　江緲月從未碰過這種情況，江緲月隨著阿素的哭泣閉上了眼睛，她在想，是哪一節出了差錯？

　　還未細想，她驀然抬頭，眼神變得冷冽了起來。

　　她伸手將刀子從阿雍胸口的刀拔了出來，江緲月心下一想，她不會要自殺吧？她還不想死啊！

　　可是無論她內心多么的抗拒，那把刀好像必須連結她身體似的毫不猶豫地插入到心臟里。

　　為什么？江緲月眼里的淚水珍珠般一滴連著一滴落下來，滴到雪花片上，落了一個小凹坑。

　　她矮下身子，半蹲著，手握起了阿雍的手，心臟痛楚突然襲來。

　　好痛啊……為什么……

　　她不是阿素，她是阿月，一個生在食夢族的阿月。

　　是不是血要流干了？江緲月已經感覺沒有那么痛了。

　　江緲月睜著眼，看著天，雪花不合時宜地落到她的瞳片上，瞬間化成水滴，眼睛隨著雪水合了起來。

　　身后雪白的地被她和阿雍的血染成了一朵盛大的牡丹。

　　江緲月意識越來越模糊了，突然腦海里涌現了之前昏睡時不斷重復的夢境，她夢里一遍一遍殺了自己的愛人。

　　難道阿雍是她的愛人嗎？

　　可是她從未見過他。

　　她最近只接觸過孟喃之那樣孤傲的老妖精。

　　想到孟喃之，江緲月下意識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孟喃之，孟喃之，孟喃之……我要死了。”

　　屬于江緲月的眼淚才隨著她的出聲而掙脫出來，一滴一滴。

　　“阿爹，蘇一，小貘獸……”江緲月頭一次有這樣沉重的心情。

　　以告別禮似的重讀著他們的名字。

　　就在這時，一道刺眼的光出現了，雪白的天瞬間落下來漆黑無比的幕幔。

　　“沙沙沙……”

　　是腳尖踩在雪沙的聲音。

　　江緲月聽見一句清零的男聲：“小孩。”

　　小孩……江緲月想睜開眼，可是眼睛像是被施了咒術，不管她怎么使勁，都無法睜不開。

　　“下次不準再亂食夢了，我可被你害死了。”隨著聲音落下的，是一個男人的手，纖長細致，徐徐地輕撫她的頭發。

　　居然是……孟喃之。

　　江緲月浮在半空的手在確認了來人的身份后，頓了頓，又放了下來。

　　“老妖精，我睜不開眼睛。”江緲月開口，也不太確定孟喃之能不能聽到。

　　“你已經死了。”

　　孟喃之的聲音在江緲月耳邊振聾發聵。

　　“為什么？”江緲月大腦一片空白。

　　孟喃之看著阿素模樣的江緲月，緩緩開口：“沈卿素已經死了。”

　　“可是我不是沈卿素。”江緲月立刻反駁了回去。

　　孟喃之握住江緲月的手按在她的心臟處：“你聽。”

　　江緲月感覺胸口的血液有些粘稠的，碰觸到，有些犯惡心。

　　那里空落落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將耳朵觸到心臟了，貼合在心臟位置，等著聽到“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可是無論她多么用力的聽，還是沒有用，什么也聽不到。

　　周遭安靜如斯，江緲月除了聽到孟喃之的心臟聲也只能聽到風刮起雪花片的聲音。

　　“一點也聽不到。”江緲月抬手抓住孟喃之的衣角，眼淚已經不自覺的滑落，“這是夢嗎？老妖精？我不想死。”

　　孟喃之看著面前的阿素眼角還姍姍落淚，有些動容，手指觸到阿素的手指：“小孩，既然我來了，我就不會讓你死的。”

　　江緲月一聽，明明已經哭的稀里嘩啦，眼淚卻只是在阿素的眼角一滴一滴緩慢的滑落。

　　孟喃之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聽著，你還記得江連深給你的冊子嗎？”

　　“記得。”

　　“后面那段醒夢咒你誦讀一遍。”

　　“……”

　　“怎么不說話？”

　　“有沒有別的辦法？”江緲月此刻哭笑不得，要不是孟喃之提及，她可能都快忘了她爹給了她一個冊子呢！

　　“什么意思？”孟喃之語氣略微寡淡，帶著輕微的疑惑，又好似知道為什么。

　　“那個冊子，我以為是不平等條約……，我沒有看，你還記得嗎？”

　　“那個冊子是我師父給你祖父的，我只知道里面有醒夢咒，那段咒術我根本用不著。”孟喃之汗顏，想過江緲月不靠譜，沒想過她居然這么不靠譜。

　　“……”這下兩人都齊齊無語了。

　　“我是不是要被封印在沈卿素身體里了？”江緲月有苦說不出來，當初為什么不多看看，現在還要讓孟喃之這個老妖精來救她，很丟人的。

　　就在這個時候，江緲月感覺自己的背后崩裂感愈漸強烈，恐懼感突然襲來。

　　她聽到身后地表里嗡嗡嗡的迸裂，全身隨之顫抖。

　　江渺月一時間說不出來話了。

　　孟喃之看著周遭崩裂的山和地表，冷靜如斯，緩緩開口。

　　“小孩，你走大運了，空間坍塌了。”

　　這算什么走大運啊？江緲月饒是沒怎么聽過夫子上的夢境課，她也清楚知道夢境坍塌前，夢境主人會因為強烈襲來的入侵恐懼感而潛意識將夢境出口給鎖住。

　　此時，他們根本出不去。

　　“夢要重來一遍了，聽著，小孩，務必不要讓沈卿素殺了宋天雍。”

　　“那我呢？那你呢？”

　　黑幕慢慢拂開，白幕將要襲來。

　　“我一個人不行的，孟喃之。”江緲月剛平靜的心情又傷感了起來。

　　只是，江緲月愈漸覺得腦袋有些脹痛，恐懼感逐漸襲來，腦袋疼痛感越發嚴重。

　　唰……天幕白了。

　　江渺月感覺眼睛一頓溫熱，她強睜開了眼睛，孟喃之已經不在這里了。

　　這一幕，就像是真正被夢魘槁住后的清醒時分，江渺月才癱軟在雪地里失語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是進入夢境里唯一一次，來自阿月自己本身的哭泣。

　　就在阿月大哭的那一霎那間，身旁的宋天雍化為泡影，身底下的血跡印子也慢慢消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