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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閣瀟湘

第005章 招魂

樓閣瀟湘 224940 3816 2021-07-15 10:00:00

  “……說起九國時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場戰(zhàn)役,”路邊茶水鋪?zhàn)永铮詾榘装l(fā)老人用食指和中指沾了沾茶碗里的茶水,和拇指一起捻了捻自己胡子,若有所思地說:“莫過于玉生之戰(zhàn)了。”說完溜著缺了牙的碗邊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圍著的一群聽眾里多為衣衫簡陋的垂髫幼童,一個個或蹲或站或坐或仰臥在另一孩子身上,都提溜著眼睛等著下文。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站著不走的夕傾,她對老者說的沒什么興趣,畢竟那段歷史當(dāng)年她也有參與,只是眼前這幅場景,讓她不禁駐足。

  “為什么?”

  老者仿佛就是在等這句,將碗重重地落在桌上,濺出幾滴水在桌上。

  “欸!那玉生之戰(zhàn)可是九國混戰(zhàn),昏天黑地,處處哀鴻遍野,不過九國實(shí)力本就參差不齊,僅僅持續(xù)了將近半年之久東西梁玉四國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落敗之勢,誰知就在經(jīng)歷了十幾次大小交戰(zhàn)后,眼看即將落敗的一次交手,四國隊伍橫空出現(xiàn)了一只‘不死隊伍’。”

  “不死?”

  “是士兵死不了嗎?”

  聽到這,幾個孩子全都來了精神,坐起來圍著老者問個不停。

  ……

  “見過差使大人。”

  從遠(yuǎn)處傳來一個略顯陰沉的聲音打斷了正在盯著那群孩子看的夕傾。

  夕傾頓了一下,待確定了聲音的方向,閃身而至,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只鬼說:“你是……”

  眼前的鬼同他的聲音一樣無法辨識出男女。不過,既然能知道她是差使,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氐墓聿睢?p>  “小人為此處的提差,特奉樺時大人的命令前來接您。”提差是最低等的鬼差,日常負(fù)責(zé)回收自己所隸屬一帶的鬼魂。眼前這個提差是個謝頂,說話期間,跪在地上光禿禿的頭正好映入夕傾眼中,又因為頭發(fā)太長,他一說話,頭發(fā)就顫個不停。夕傾不禁想到,如果現(xiàn)在依舊下著雪的話,可能在頭頂上立不住腳,最后又順著頭發(fā)滑到地上。好在見過各種各樣奇異的鬼也是不少了。

  “怎么?我何時需要接應(yīng)了?”

  那鬼差還以為夕傾動了怒,連忙將頭緊挨在地上,顫抖著說:“不……不是,這……這小人也……也不知道……樺……樺時大人為什么……”

  “停。”夕傾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聯(lián)想了一下剛才在城里見的那群人,也就沒有對此說什么。想來是生前的毛病。“樺時呢?”

  “小人不知。”他的臉緊貼著地,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夕傾看著他這幅低微的樣子就感覺渾身難受,連忙打發(fā)走了。隨后看向一棵樹,開口道:“還不出來,等我去請你嗎?”

  這時樹后走出來一個男子,一身白綠相間,手抱一劍同樣是白綠相染的。只見男子笑道:“你不覺得他很有趣嗎?”

  又是一個缺腦子的。

  夕傾實(shí)在懶得與他貧嘴,開門見山地問道:“到底所為何事?”

  樺時趕到夕傾身邊,揶揄道:“剛才遇見司命,他告訴我,你在人世的轉(zhuǎn)世死了,自然要來看看你。”

  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話說你還記得自己怎么來人界的嗎?還有為什么來嗎?”自顧自的說著。

  “你以為呢?”

  夕傾給了他一個眼神,沒有多說什么。樺時叫不停只好跟在她身后,轉(zhuǎn)眼間兩人又來到了吉涚城城門口。

  樺時沒有理會其中不耐煩,繼續(xù)說:“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抓他?”

  “陽壽用盡。”

  他化劍為傘,一副翩翩公子模樣,思忖片刻后又問;“那你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嗎?”

  “不需要知道,誤入冥羅之前我在他的靈魂上做過標(biāo)記,只要他死去我就會知曉。”夕傾一路走走停停,一邊回復(fù)一邊感受著城內(nèi)的煙火氣息。她之前來人世多為收復(fù)惡鬼,雖然司命早就為她輪回歷劫做過各種準(zhǔn)備和命格,但是都被她一拖再拖。原來輪回入世是這種感覺,難怪那些輪回幾世的仙子都要到靜心殿待上些許日子,最后只剩道心堅毅后才能出來。

  “可是我透過冥羅看了,那只小鬼突然魂魄完整,甚至若不是仔細(xì)辨識甚至看不出修補(bǔ)的痕跡。”樺時說的滿不在意,但夕傾卻不禁蹙眉,聽樺時接著說:“但這幾天通過我在他身上種的符,我又感受他那個后植入的靈慧變得極為不穩(wěn)定,甚至有一段時間被排出體外。”樺時的衣服和手中的扇子已經(jīng)不再是綠色,而是成了灰棕色,與這城墻相同顏色。

  聽完他說的夕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稍冷,說:“姓甚名誰?如今在何處?”

  聽見夕傾突然發(fā)問,他搖了搖扇子,回想說得:“額……叫什么的,哦,對了,鐘瑋胥。”

  “鐘瑋胥?”

  夕傾重復(fù)了一遍,在看到樺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卻沒有下文,有些無語。

  “他是孤兒嗎?只有一個名字?”

  “當(dāng)然不是了。”樺時隨手拿起一個街邊賣的山果子。由于夕傾現(xiàn)在還是魂體,不能為人所看見,于是他也給自己念了一個隱身咒,當(dāng)他碰到的那果子時,那果子同時消失在人眼中。“他現(xiàn)在是吉涚城一家大戶人家的嫡子,不過你也知道,他當(dāng)初就是因為缺了靈慧一直才以自身意識躲避我們的抓捕,即使轉(zhuǎn)世靈慧的缺失也是無法改變的。也就是說,一出生就是個傻子。”

  傻子?怎么又是傻子。

  二人尋了處街邊的茶水店,在角落設(shè)了個屏障。屏障內(nèi),樺時擺出了一副桌椅,一壺茶水,再加上剛剛順來的一些果糕。

  “要我說,你倆也太不會挑時候了,挑的這都是什么身世啊。我通過冥羅看到,他祖父因為他的傻病,在他五歲的時候治愈無果后就把他扔了,對外說是讓拐子拐走了。不過,就這樣,他硬是沒死。這冥羅雖說早已將人的一生都定了下來,但也不是不可變的。像你們兩個這樣的,基本上是憑你們的自身就可以改變,畢竟你們和原魂性子差了太多。”

  “你能不能別說廢話。”夕傾很不耐煩的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你就不能把對你師兄的耐心——心——行,不廢話,說正題。”迫于夕傾過于犀利的眼神,樺時硬是將一個心的音拐了個彎。“話說回來,他還與人世中的你有些淵源。還有印象嗎?”

  夕傾沉默了一會,將一塊紫色的果糕把在手中端詳了一會,不知是在想這糕點(diǎn),還是樺時的話,半晌放下那塊紫糕。

  “倒是有個傻子,不過名字面貌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是不是你說的。”

  “記不起來就算了,不過我在冥羅里就看到這里,也沒細(xì)看,隨后就照例來人間了。”樺時表現(xiàn)出一副吃飽喝足的饜樣,繼續(xù)說:“我來人間后,先在他身上種下了符,畢竟他只要不死,我們就拿他沒有半點(diǎn)辦法。不過多虧了我的足智多謀,沒過多久我就感受到,有人為他招來靈慧。”

  “招來?我記得他的靈慧是在他死后……”

  “嗯,他上輩子死的時候遇見獵鬼的,逃命時七魄中靈慧被打散了。”

  “那……”她瞇著眼睛,眼神里透著冷意。

  “應(yīng)該是偷活人的或者奪死人的。”樺時對于這種情況也是很厭惡的,倒不是同情,只是因為,這些“殘疾”的魂魄抓起來都很費(fèi)勁。可是他們又有明文規(guī)定不可以動活人,所以他只能祈禱這些招魂的道士趕緊死,好送他們?nèi)ナ咚灸抢飮L嘗加刑的滋味。

  “你剛才說那靈慧不穩(wěn)定,又是怎么回事?”

  “從前幾天開始就極其不穩(wěn),昨天直接排除體外,但隨后又被抓回去。果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到底還是有風(fēng)險。”

  “管那么多作甚,只要確定他還沒死不就行了。”抿了一口正在冒著縷縷熱氣的茶水,倒不是她鐵石心腸,實(shí)在是沒必要。

  “我自然不是來管他的,我是因為從前兩天開始這附近的提差開始消失一事才從亓國過來的,據(jù)剛才你見過的那個鬼差所言已經(jīng)消失三個了。”雖然內(nèi)容好像很嚴(yán)重,但是看他的樣子仿佛還沒有眼前那盤點(diǎn)心重要。

  “你沒過去查看一番?”鬼差失蹤一事,或大或小,不可兒戲。

  “我一直在亓國,那個什么月桓承剛登基這才不到八年,就開始大手腳地整頓朝紀(jì),滅了好幾家滿門,也不知道腦子是怎么想的。那幾家又有氣運(yùn)加身,尋常鬼差不能收,我根本走不開,吶,這才剛得閑,就接到剛才那個禿頂鬼差的信火連忙過來了。我就是來的時候碰見司命的,他正在回星宮的路上。”

  “剛才那個提差還有跟你說什么嗎?”

  “沒有了,他法力不多,信火中只是簡單的說明有鬼差失蹤了。我剛剛也才第二次見他。”

  “那你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做什么了?”聽到他這么說,夕傾不解。

  “笑啊,你不覺得他很有趣嗎?”

  她就不該問。

  樺時話剛說完,就看見夕傾撤了屏障,轉(zhuǎn)身要離開。他連忙問道:“你做什么去?”

  “我先去看看那個叫鐘瑋胥的,為他招魂之人應(yīng)該還在他身邊。”

  街道上燈火通明,雖然繁星早就已經(jīng)掛上黑幕,但是紅燈映雪,竟只能略略窺得半點(diǎn)星影。

  這雪不知怎的又開始了。

  身后,樺時揮袖滅了先前用來照明的燈,隱在黑暗里,他的衣衫也由剛才的燈黃色驀然變的漆黑。他站了一會,確認(rèn)過夕傾已經(jīng)走遠(yuǎn)后,從袖中拿出一塊白玉的信牌。不過,看著這明晃晃的白,他微微有些不悅,施了個法讓白玉變成了黑玉,才滿意地笑了。全部結(jié)束后,才在信牌上快速劃下二字。不過須臾,只見信牌上亮起了暗淡的光,他對著信牌說道:

  “她現(xiàn)在不過還是個魂魄,你就不怕出了什么事?”

  王一蒼進(jìn)來的時候,三人正在就昨日之事交談,更為準(zhǔn)確來說是他們講與鐘瑋胥聽。

  “一蒼見過姑父。”王一蒼的姑姑正是鐘老爺,平日多有來往,這鐘府上下都熟絡(luò)的很。“啊,仙人也在,失禮,見過清綏仙人。”

  “王公子客氣了。”

  “一蒼可是有何事?”鐘老爺不像剛才那般嚴(yán)肅,語氣也溫和地緊。

  “倒也無事,只是聽說堂弟身體抱恙便來看看,不想姑父和仙人都在。”

  “這樣的話,我和仙人正好還有些事要談。”鐘老爺說完看著王一蒼行過一禮后,就和清綏一前一后離開了。王一蒼這才好好看看自己這位認(rèn)識沒多久的“摯友”。

  “偲陽可好些?”

  “勞文青掛念,無礙。”

  “那便好,我還以為偲陽這老毛病需折騰些時日,哪想這么快就好了,想來仙人無愧于仙人之稱啊,哈哈。”

  王一蒼說的一臉輕松,仿佛真的在為友人高興一般。

  “是啊,得多謝仙人,不過畢竟是那位公子的人,哪能是那些江湖騙子能比的。”

  “說的是,不過……”王一蒼停了話頭,好整以暇地盯著臉色蒼白的鐘瑋胥打量幾眼,繼續(xù)說道:“倒是沒想到偲陽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只是若既如此,當(dāng)初又何苦來又是刑罰又是恐慌加威逼讓那夕傾簽字畫押呢?”

  鐘瑋胥沒有什么神情變化,依舊淡然。

  王一蒼也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xù),而是話鋒一轉(zhuǎn):“公子已經(jīng)到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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