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歐陽楓照常在東大街的郭大娘的路邊小店里吃了早茶。他在街上照常晃悠了兩圈,然后慢悠悠的坐著驢車在錦衣衛大院前下了車。
剛走進錦衣衛大門,就被同僚叫住,說是李千戶吩咐一見到他就立即去紫云閣見他。
李千戶李文斌是歐陽楓的直屬上司。
南鎮撫司分為中、前、后、左、右五個所,李千戶是中所的首領,中所是專門對付棘手案件的衛所,隸屬于南鎮撫司鎮撫劉喬直接統領。
所以歐陽楓又馬不停蹄的往后院的紫云閣走去,邊走邊想著,剛剛才辦完一個棘手的案子,不會又有活安排給自己了吧。
他天性隨和,在錦衣衛有個習慣,那就是破了案就想休息一陣,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彌補一下這幾天自己動腦子的虧耗。
紫云閣是南鎮撫司的會商、密談之地,位于整個錦衣衛大院的最后方角落。因為整個屋頂是紫色的瓦鋪成,遠看起來像一片紫色的云霧在園林中升起,所以叫它紫云閣。
相比其他房屋的紅瓦屋頂,紫云閣在整個大院里都很耀眼。站在庭院中都可以望到這里的屋頂,朝著這個方向走很快就能走到閣樓下方。
歐陽楓敲了敲門,里面一個熟悉的深沉的聲音迅速回應讓他進來。
他推開紫守閣的朱漆大門,李千戶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宛然一副很正式的模樣,正在對著墻壁上的一幅畫沉思。
聽見推門聲,他迅速轉過身來:“哎呀我說歐陽啊,你終于來了,我有急事找你,快,跟我走。”
說完他快步走了出去,歐陽楓楞了一下,糊里糊涂的跟著他走了出去。
李千戶火急火燎的往門口飛奔,歐陽楓莫名其妙的跟著跑。
還沒等歐陽楓問出疑問,李千戶已經帶著他走到了馬廄,這邊兩個馬夫牽著一黃一黑兩匹寶馬拉的馬車已經在等待著。
上了馬車,千戶似乎才想起來歐陽楓,他望了一眼,看到歐陽楓是一臉無事的樣子,倒是有些奇怪:“你怎么就不關心我們到底是去干嘛。”
“不是查案就是追捕,這么著急難不成是相親了。”
“你小子倒是想的很美,錦衣衛天天起早貪黑、居無定所,還要刀光劍影、拳打腳踢的,哪家小姐看得上你啊。我給你說了,你可別驕傲。今天是陸大指揮使要召見你。”
陸大指揮使是錦衣衛的總統領,當今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在京城私下里都稱”陸閻王”的陸炳。
“陸閻王?我何德何能被他點名。”
“陸指揮使派人來找我說有個秘密任務,交待我找個年輕的、能干的兄弟,我想來想去就你最合適。”
“秘密任務?這聽起來就不輕松,文斌兄,你好歹是我大哥,就不能找個別人接活。我這剛干完兩件大案,還沒時間休息一下呢。”
“你小子還沒休息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私下在干嘛。你昨天又去了城南的白云寺是不是。小老弟,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但是……”
“好了好了,不要再啰嗦了,我不辦任務的時候,做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哈。關心一下你自己的身體好吧,天天這么拼命,小心哪天咯嘣了。”
“行了行了,你還敢咒我,我上個月武功考核還把你打趴下了你不記得了是吧。不過說正事,陸指揮使只說了是秘密任務,具體什么任務我也不知道。”
他意味深長的望了歐陽楓一眼:“你去了要看情況辦事,畢竟陸統領自己手下還有一幫高手,若真是搏命的任務,還是讓他自己安排好了,雖說你懶了點,但我們錦衣衛也不想丟了這么個青年兄弟。”
“管他什么陸統領、朱統領,也要看看我對這個案子感不感興趣,如果不喜歡的事,誰安排我也不做。”
兩個人隨便閑聊著,大約半個時辰后,馬車在一棟莊院前停了下來。
“他命我們直接去陸府待命,進了陸府,你小子可要注意收斂著點。”李千戶邊說邊躍下馬來。
錦衣衛指揮使是大明天子身邊的紅人,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但眼前這所莊院,除了高高的圍墻和鐵門前的四個全副武裝的衛士,看不出有奢華的跡象。
門口已有身著灰衫的門人在等候,看到兩人,迅速通報后帶著二人進了陸府。
雖然歐陽楓嘴里說著不愿意,但真的進了陸府,還是有一種尊敬之心的。
陸炳執掌錦衣衛多年,也是最受皇帝信任的幾個貼身大臣之一。而且傳聞他心思縝密、邏輯驚人,親自辦了很多不可思議的案件。所以在錦衣衛里也都流傳著他的各種傳說。
門人通報后不久就從內廳出來,卻告訴兩人,只請歐陽楓進內堂說話。
兩人互望了一眼,千戶的眼神仿佛在說不會真的是準備挑選你小子做乘龍快婿吧。
歐陽楓反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想著,哪怕是有什么天大難度的案子交給他也沒事,反正自己喜歡查案,況且,要看是什么樣的案子,才能愿意接手,畢竟他也不會真的去做些達官權貴驅使的事。
只不過,如果真的是陸指揮使交代的案子,肯定不尋常。想到這里,歐陽楓心里竟然還有些小激動。
他跟著門人走進了內堂。從走道穿過的時候,他習慣性的觀察了一下這里的布局,這明顯是經過精心布置的房間。橫長的一排房間里面,只有這間房沒有上鎖。而另外兩間房的鎖上,已經有細看就能發現的銹跡。
他進門沒等多久,就看到了陸指揮使從外面緩步進來。
陸炳在皇帝身邊多年,接觸的也多是王公貴族,優渥的生活給了他一種天生的尊貴氣質,歐陽楓看到他,就有種后輩在見父輩的感覺。
跟在后面的門人輕輕的關上了門,這間房子里面只剩兩個人。
歐陽楓強行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他覺得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
陸炳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透出睿智的光,緩緩開口道:“我的門人今天給我說,府上收藏的兩幅名畫突然之間不翼而飛了。管家說,這兩幅畫放在陸府保管最嚴密的庫房里面,那里是我專門設計的只留下墻壁和兩個小窗的倉庫,大門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兩人把守,大門的鑰匙只有管家和我有。昨天守衛說沒有任何人進入過那間庫房。”
“小窗呢?”
“小窗只有拳頭大小,不管是不是身懷絕技,人是不可能從小窗進去的。”
歐陽楓想了一下,又問到:“陸大人,您說的兩幅畫,是什么畫?”
陸炳嘆氣著說:“一副是本朝大畫家李東陽的《春樹秋霜圖》,一副是前朝宋濂的《歸雁圖》。”
歐陽楓卻笑了笑:“是這兩幅畫,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說來聽聽。”
“既然沒人進出那個庫房,也沒有人能進出,那么畫就沒有失竊,因為那副《春樹秋霜圖》,正掛在陸大人身后的墻上呢。”
陸炳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已經有些笑意。
歐陽楓接著說:“既然這副畫還在,那么另外一幅。不巧的是,昨天在下破了一件小案子,另外一幅《歸雁圖》,正在翰林院的院士陳府中。所以,陸大人說的都是假的,也可能是為了考考我。”
陸炳哈哈大笑起來,他盯著歐陽楓緩緩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