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遠遠地綴在阿杰后面。
現在的他已經有些疑神疑鬼了。
或許阿杰只是昨晚熬夜了,或許學委只是跟他開個玩笑,但相比其他更加不起眼的同學們,這倆無疑是更值得觀察的對象。
無關交情,只是任務。
但江邊的心底也是矛盾著的。
他希望能盡快找出目標,但又不希望目標會是自己熟悉的人。
雖然之前一直渾渾噩噩的,可也的確和不同的同學有著親疏遠近之分,善解人意的學委,話多但是本性不壞的阿杰,喜歡裝逼人人都討厭的副班長...不然怎么說大義滅親的人偉大呢。
如果副班長是那個黑環星人就好了,這樣舉報他的時候就不會有不舍了吧?
或者是其他的,存在感更低些的同學。
雖然江邊在一些人眼里,可能也屬于存在感低的那一列。
江邊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著,阿杰依舊混在他的朋友們中間有說有笑,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至于為什么明知道誰是臥底不會因為自己的主觀意愿而改變,卻還是希望會是那些平平無奇交流甚少的同學。
江邊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害怕天外生命擁有和人等同的情感。
如果他們不擅偽裝,或者說理解不了人類社會的規律,那在下手的時候,可能就不會帶上過多的慈悲。
但如果他們能將人類的所有情緒都偽裝得很到位,在各種環境中也能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心底卻帶著截然不同的價值觀。
那么人類引以為傲的,獨特的情感功能,對他們來說,又和豬狗之于人類,有什么區別呢,豬狗也是有喜怒哀樂的呀。
江邊胡思亂想著,說不上來什么感覺。
要是敵人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怪獸就好了。
跟了一路,就在江邊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前面突然有了動靜。
阿杰從伙伴中分了出來,朝他們擺擺手,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條通往校外的路上人已經不多了,為了防止被發現,江邊只能繼續拉遠距離,都快看不見阿杰了。
此時見有了變化,江邊心里一振,自然加快了腳步。
出了校門,剛入夏的傍晚尚還帶著些涼意,街邊支起的小攤上卻已經繚繞著些許孜然味的人間煙火氣。
阿杰從本該是他目標的燒烤攤冷面車中間穿過,不帶一絲遲疑地向前走著,要知道這個時代能不被烤冷面絆住腳步的人已經不多了,從這點就能看出阿杰確實不同尋常。
江邊跟著走過幾條馬路幾個紅燈,周邊學生模樣的人已經越來越少,可阿杰似乎仍看不出要停止的意思。
雖然依舊疲憊,但腳下步伐卻不曾慢過。
他這是打算去干什么?
因為對于黑環星人的行為邏輯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所以江邊目前更傾向于靠自己觀察發現異樣,而不是花費那僅有一點的算力去驗明身份。
還是等掌握的消息更多后,再從中篩選出最可疑的幾個目標比較好。
然而江邊很快便發現,自己這次的跟蹤可能是失敗了。
在經過一個轉角后,阿杰的身影就消失了。
前后不過五秒的時間,在這遍布著曖昧燈光的狹窄巷道里,就再也找不見他的身影了。
隨處可見大小包垃圾袋的巷道,一眼就能看到頭。兩邊的居民樓,則高高低低遍布著足浴和賓館這樣的霓虹燈牌。
阿杰為什么能這么快就消失不見,難道這里是他的基地,還是說他其實已經和先遣部隊匯合了?
江邊站在小巷的入口處一動不動,很難不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幾個穿著妖媚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扭動著腰肢慢慢地靠了過來。
而經歷過綁架和諸多事件的江邊,已經不復當初的單純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些女人對他圖謀不軌。
說不定這些人就是黑環星人的先遣部隊變幻而成的,也即阿杰的同伙。
先走再說。
江邊打定主意,慢慢后退,見那些人沒有追上來的意思,稍稍放心。
退到大街上的江邊驚魂稍定,一邊向著學校跑去,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吳梁,不管阿杰是不是真的黑環星人,這個地方都看著很可疑,借谷神部的力量調查一下總是沒錯的。
“對,我看著就不正常,很可能是天外生命偽裝成的。”
“嗯嗯,你快來吧,我怕他們有什么陰謀。”
掛掉電話,江邊心里有些復雜。
雖然覺得自己做了件為民除害的好事,但總覺得就這么把阿杰舉報了有點對不起他。也別怪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希望阿杰不是自己想的那種人吧。
...
回到宿舍的江邊,躺在床上百無聊賴。
都這個階段了,也不會說再留大量作業什么的,只會有一些象征性的試卷,防止有的學生因自制力差,而過于放任自流了。
但那些大差不差的題目,對于記憶力超群且恢復清醒的江邊來說,基本看一眼就能出答案,早在自習課上就做完了。
閉上眼,江邊很快進入了靜室,徹底擺脫噪音困擾的他,在冥想這件事上已經越來越熟練了。
有字的那面墻還是沒什么變化,看來完成任務再激活是確定的硬性條件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一場測試?
江邊正欲離開,又注意到屏幕角落里出現了一些新的東西。
那是一個文件夾的圖標。
原本以為是老式電子屏,沒想到是電視,還是24k大彩電。
文件夾的名字是jdakllxsbdwhpd。
沒有出乎意料,不然怎么彰顯其神秘莫測。
點開后只有一個文檔,未命名。
“震驚!清城山掌門情史!”
所以這就是10字節一天的信息整理嗎,兩個符號還占去一個...
下面跟著一排解釋,
“消耗一點每日算力或通用算力點數,解鎖后續付費內容。當前可用余額,零。”
原本雜亂無章的信息被歸納整理為標題,但是需要算力才能查看詳細內容,現在有的劇情算力還不能用,只能等劇情結束后再看有沒有什么辦法了。
所以這就是個花錢訂閱新聞的系統?
還是狗血花邊新聞?
退出來,再重新看整個界面,數據和功能的按鍵也是雜亂無章的,毫無設計感可言,但說不準跟大米三百萬換標一樣有什么深層次的含義在里面,雖然江邊是沒看出來。
他現在對這個系統的定位有些憂慮,這系統不會只能看狗血新聞,玩狼人殺吧?
連帶著對于自己的未來都開始擔憂起來,人家是什么俠什么神,我卻是天球最強狗仔,宇宙第一不當人。
江邊的意識返回了現實之中,表情中帶著化不開的苦惱。
看著天色漸晚,江邊決定再去溜達一圈,看看有哪些夜不歸宿的。
倒不是因為他是宿管部的,整天到處溜達惹人厭煩的副班長倒是宿管部的,他只是排查一下可疑的目標,畢竟按照慣例狼人都在夜晚才出來行動不是么?
...
剛開始的計劃進行地都很順利,江邊跟在趾高氣昂的副班長后面,每個宿舍都像是被牛犁過一遍的田地,變得無比溫順。
在即將走進阿杰宿舍的時候,江邊感到有些緊張。
不出意外的話,吳梁應該已經去突襲那個地方了,而阿杰無論原本有什么計劃,此時都該被打亂了。
如果這樣他還不在宿舍,那恐怕真的不只是熬夜那么簡單了。
副班長從阿杰的寢室里出來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
江邊等他稍稍走遠,也進了寢室。
四人間的寢室此時不出意料,只有四人在。
因為還算上了江邊。
其他幾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正對著門口的一人拿詫異的眼神看了一眼江邊,似乎沒意料到他的出現。
“你也來查宿舍的?”
“沒。”江邊擺擺手,看副班長剛才那表情,指不定和他們鬧了什么矛盾,立刻表明立場,“我是來借洗發水的。”
說話那人愣愣地點點頭,從桌子下的塑料臉盆里拿出一瓶洗發水遞給江邊,然而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又停住了,
“哎?你不是六號樓的么...來五號樓借洗發水?”
說完寢室里的剩下兩人也投來了目光。
江邊忙接過洗發水防止對方多想,“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剛好路過。”再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哎,副班怎么了,看他跟便秘了似的。”
此時躺在上鋪玩某對抗游戲的人陰陽了一句,
“官威大唄,沒人把他放眼里不爽了。快點來打團了。”后一句是沖著剛才遞洗發水的人說的。
“來了。”那人坐回凳子上,有氣無力地道,“他不是來查宿舍嘛,阿杰出去了,因為昨天阿杰也不在,所以他有點生氣。”
聽到了自己關心的事,江邊恍然大悟地發出一個長長的哦,
“對哦,怎么沒看到阿杰,搞對象去了?”
高中男生對這種討論總是格外的羞澀和向往,果然上鋪打游戲的男生一下子坐了起來,雖然手上仍在不停地操作,但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新的話題上,
“不好說,他這段時間都神神秘秘的,經常晚出早歸,我覺得很有可能。你射手不去切刺客在這兒輸出法師干什么?”
下鋪的男生接過話道,“肯定了,你沒見他今天早上來的時候整個眼眶都是黑的。我射手切刺客干什么?肯定先殺坦克啊!但你沒看干將堵我,你說我怎么殺?”
眼看有爭吵起來的跡象,江邊忙插嘴道,“沒看出來啊,阿杰平時不是挺老實的,基本都和男生玩一起。”
“哪有,他從高一開始就神神秘秘的,也經常晚上出去,只是沒最近這么頻繁。”上鋪男高頻操作著,說道。
“我感覺他女人緣挺好的。唉,怎么就沒人發現我的魅力呢?”下鋪男說話還是慢悠悠的,帶著一種皇宮深處的冰冷怨氣。
“我是女人我也也不跟你玩,特么的最簡單的射手都玩不明白!C!”上鋪男把手機往床上一摔,看起來被游戲氣的不輕。
“我路上走好好的,突然一個鳥飛過來我就動不了了,然后跟約定好的一樣從草里跳出來四個人,技能全交我身上了,五個大殺我一個小魯班,我飛在天上就沒下來過啊...”
“拿紅。”上鋪男復活了,沉著臉道。
“來了來了來了!”一反先前的低沉士氣,下鋪男就跟活過來了一樣。
“特么的打團不見你這么積極!”
眼看問不出什么東西了,江邊拎著洗發水就告別了,走到走廊轉角的時候,還能聽到寢室里隱約傳來的兩個聲音,一個罵罵咧咧一個有氣無力。
這樣的寢室并不是個例,即便考試將近,也會有不少人選擇以這樣看似離經叛道的方式,來發泄自己的壓力。
只不過有些人發泄過度就真的泄了。
凡事都講究節制。
回到宿舍樓的江邊看著窗外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心情有些低沉。
一方面是再度證實了阿杰的異常,讓他有些不好受。一方面則是今晚的計劃只能完成一半了,因為女生宿舍樓的宿管阿姨說什么也不讓他進。
即便他解釋說是為了人類,阿姨也大有要拿掃帚趕他的意思,頗有幾分不識大體的小女子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