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在第二天就醒了，南一抓著他的手，心中的大石落下，她忍住哭，笑著說，“小二，你嚇死我了。”

　　陸凡看到她強忍的眼淚，抬起青紫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剛醒來聲音帶著嘶啞，笑著說，“是小二不好，下不為例。”

　　“嗯？”

　　南一重重的點頭。

　　陸凡醒來，那件事也由陸良海解決好，兩人都沒有問最后的結果。

　　他們都知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任，無關年齡，無關性別。

　　這段時間，南一每天都往醫院跑，任由誰都叫不走。

　　她會將在學校的一點一滴都說給陸凡聽，然后兩人一起笑。

　　“小二，等你出院，我們就去拿玩偶。”南一啃著蘋果說。

　　病房里的水果大部分都進了南一的肚子里。

　　兩人一直都沒有提起玩偶，好像那件事不存在一樣。

　　聽到南一的話，陸凡沒驚訝，反而是笑著說，“好，我們一起去。”

　　這天，南一和往常一樣去醫院看陸凡，可剛踏進病房，便被常穎叫住。

　　“一一，家里煲了湯，你去拿來給陸凡。”常穎說。

　　南一努努了嘴，想說不去，但聽到是給陸凡的，嘴角彎彎的答應，腳步都加速。

　　南一走后，顧淑慧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她對陸凡輕聲說，“小凡，我跟干媽去醫生那里一下。”

　　南一是坐地鐵回家，陸凡低著頭跟南一聊天，聽到顧淑慧的話，點了點頭。

　　出了房門，顧淑慧和常穎沒有往醫生辦公室去，她們走向陽臺處，這里是留給病人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

　　此刻這里還沒有人。

　　兩人一坐一站，誰也沒看誰。

　　陸凡笑著給南一發消息，突然一道消息進來，他心中駭然，嘴唇發白，腦海中浮現出醫生早上剛跟顧淑慧說了最近的情況。

　　騎士小一：我媽怎么回事？家里明明沒有燉湯。

　　陸凡眼底露出難以忍受的痛苦，他拔掉針管下了床。

　　陽臺上。

　　常穎看向遠邊逐漸落下的晚霞，映在漫天空際，燦爛緋紅。

　　她緩緩開口，“淑慧，我們認識24年了。”

　　顧淑慧笑了笑，像是在回憶那些時光，她說，“我們16歲認識，然后再也沒分開過。”

　　她停下話語，也抬眸望向晚霞，嘴唇艱難的蠕動，難以開口的低聲說，“沒想到現在要分開了。”

　　話落，她長嘆一口氣。

　　“對啊。”常穎平靜的說，“要分開了。”

　　顧淑慧又說，“一一和小凡從小長大，青梅竹馬。”

　　“我是真的拿一一當女兒，當媳婦。”

　　她的話音剛落，常穎也喃喃道，“我也是。”

　　我也是拿他當兒子，當女婿。

　　常穎看著顧淑慧，開始是笑著，可是笑著笑著，她的眼角染上了淚，她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低了低頭，“我只有一一這一個女兒，我不能……”

　　不知在什么時候，顧淑慧已經滿目猩紅，她連聲道，像是接著常穎沒說完的話說，“我不能讓他為了一一，不要命。”

　　“小凡喜歡一一，我知道。”

　　“可我是他媽，親媽，我不能讓我的兒子受傷，我想讓他好好活著。”

　　“可是他為了一一，已經幾次入院，我沒有辦法看著我的兒子不要命的喜歡一個人。”

　　說完，常穎痛苦的看著顧淑慧，淚水順流而下，早也淚流滿面。

　　顧淑慧說，“我們都是媽媽，我們都是自私的。”

　　“我也不能讓我的女兒永遠的困在一個朝不保夕的人身上，我做不到，小穎，我做不到。”

　　說著說著，她開始笑，是嘲笑也是諷刺。

　　兩人就這樣笑著。

　　她們知道今天過后，她們24年的閨蜜情將會煙消云散，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因為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母親。

　　晚霞開始消散不見，天空慢慢轉黑。

　　看著黑夜即將將臨，常穎說，“我會去跟一一說的，你……”

　　“我去說。”

　　陸凡從病房離開后，徑直來到陽臺，心里牽引著他來到這里，聽到她們的對話。

　　陸凡的突然出現，讓常穎和顧淑慧都是一愣。

　　顧淑慧抹了抹眼淚，“小凡，我們……”

　　陸凡沒有看她們，他不能也無法去自責她們什么，他很平靜的說，“我知道。”

　　我知道。

　　他都知道。

　　常穎看著這個他疼愛了快18年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有殘忍，她說，“小凡，對不起。”

　　這段時間，對不起三字不斷出現，繞不開。

　　陸凡終于抬頭，他笑了笑，輕聲說道，“干媽，謝謝你，謝謝你把小一帶到我身邊。”

　　聽到他的話，兩人更加難受。

　　陸凡知道她們此刻的心情，當他聽到兩人的第一句話時，他的內心劇烈的顫抖，痛苦撕咬著全身，滿目瘡痍。

　　他看著兩人，帶著祈求說，“這件事不要讓小一知道，我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自己知道就這么難受，那小一呢？一個是她的媽媽，一個是她的干媽，他想，她會崩潰的。

　　那么他希望崩潰的人是自己。

　　真的要有一個人提出，他希望是自己，至少讓她不會懷疑那些疼愛都是假的。

　　即使是恨，是討厭，都給他一人就好。

　　陸凡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他不想再聽兩人說任何話。

　　回到病房，陸凡拿起床上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二十幾個未接電話，來自同一人－小一。

　　陸凡喝了一口溫水，才撥通電話，剛響一秒，女聲傳來。

　　“小二，爸爸回家了，他好像心情不好，我今天不能來陪你了。”南一愧疚的說。

　　陸凡笑著，壓低聲音，盡量控制好情緒，“小一，明天早點來，知道嗎？”

　　而電話里的南一，點了點頭，才發現陸凡看不見，愉悅的笑著說，“好。”

　　話落，南一想到什么，她問，“你剛剛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接電話。”

　　南一覺得最近大家好像都怪怪的，可又說不出所以然。

　　陸凡楞了楞，假裝咳了咳嗓子，“去了醫生辦公室一趟。”

　　聽到醫生辦公室，南一以為出了什么事，急忙問，“身體不舒服？我馬上就過來。”

　　“沒有。”陸凡急忙制止住，“簡單了解一下身體情況。”

　　南一放下心來，哦了一聲。

　　兩人后面又聊了一會，才掛掉電話。

　　滴的一聲。

　　陸凡看著黑了的屏幕，目光越陷越深，他從屏幕里看到女孩的笑言。

　　他嘴角輕輕勾起，無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