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所剩無幾,過不了幾天便是開學季,這些天黃雅婷的qq一直處于下線狀態。
我知道她是在逃避我,我對她也十分抱歉,有時候我真希望她能把我臭罵一頓,這樣我的良心才會好受點。
我知道我說完這話會惹許多人反感,指責我虛偽。逃避比承擔輕松得多,我只是遵從人類的本能選擇性地去逃避,自我保護罷了,這并不可恥。況且我相信因果,所以我相信我終有一天有報應。
開學前三天,我騎車去四中看分班表,一路平安暢通無阻。
我把車鎖在車棚,沿路走向公布欄。校園內,蟬在高處空鳴,褪下的殼留在樹軀,我輕輕將蟬殼與樹分離拿在手中玩弄,玩膩了隨手捏成碎末隨風散去。
公布欄前,初一級分班表前圍了不少家長與青澀的孩子,初二、初三級的分班表前只有寥寥幾人。
我在幾百個名字中尋找我的名字,耗時三分零六秒,我在公布欄邊上找到我的名字。
我所在的班級是153班,位于教學樓五樓,得知此消息我罵出一個臟字,又要爬樓梯,就不能好好讓我呆在一樓嗎?
初二級的朋友與我分到一班的只有蘇瑩、陳煥美、陳世杰、吳倩欣。
開學當晚,我和世杰坐在一桌,新環境讓我很不適應,一個姓呂的數學老師告訴我以及班上的各位都歸他管,我們最好聽話點。
我沒理他,下課就跑去找陳老師,兩個月不見甚是想念。
我來到她的辦公室外,她不在此,只有幾位老師在閑聊。
我在外靜候她的歸來,等到預備鈴響了也不見她人,我猜她大概與這屆的新生互動忘了時便回去了。
回到教室,新課本整齊擺在我課桌桌面上,我在暑假期間沒少看初三級的課本,我隨意翻了幾頁覺得無趣便合上了。
我趴在課桌上險些昏昏欲睡,坐在我后面的吳倩欣問我不預習一下嗎?
我坐在吳倩欣前座是個巧合,初到教室世杰就坐在吳倩欣前桌,熟人不多的我自然選擇與世杰一桌。
我的眼睛快睜不開了:暑假就預習過了,還記憶猶新著,沒必要復習。
蒼洋,我發現你真很厲害,初一開學那時明明是墊底的倒數第一,現在很多人的成績都勝不過你。
我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對我的佩服,可我困得要死。
我含糊不清地說:那得多謝老陳的再造之恩。
她沒有說話,準確來說是我睡沉了聽不到她說話。
我醒來已是課間,世杰叫我到走廊吹風。我花了一分鐘醒覺,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教室。
走廊上,世杰和玉林有說有笑的,玉林看到了立即向我打招呼:蒼洋你還沒睡醒啊?
我仰天打了個哈欠:恩,有點困。
我避開幾個走過去的學生來到他們身邊,玉林下意識地搭著我的肩:這么出眾的事!以后不怕被老師針對啊?
我抓住他的手從我肩膀上掰開:怕什么,考試考好點就行了。
他說成績好就是不一樣,我說有點好使。
玉林問我等下一起回家嗎?我遲疑了一下,然后點點頭。
我問他們剛才在干嘛,玉林從褲兜里偷偷拿出手機,屏幕上正顯示著藍牙在接受文件。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明天發給我。
從剛才開始就很安靜的世杰在唾棄我與玉林:兩條yin蟲。
死胖子你說什么?有種說一遍。
就是,想死是吧!
我和玉林分別站在他的左右側,我推一下他推一下,無奈世杰太重推不動。
嬉戲過后,我在地上看到幾只勤勞的螞蟻在搬地上香脆的零食碎,我抓起個頭最大的那只放進手心。
玉林問我意圖何在,吾言閑得慌樂子找找,世杰說我不是閑得慌是吃飽撐著沒事干。
我不理他們徑徑走進教室,最后一節晚自習,我趴在課桌上玩螞蟻,一時把螞蟻裝進筆帽一時將螞蟻在課桌上趕來趕去,剛才說我閑得蛋疼的世杰不知在何處抓了一只螞蟻來玩。
我折磨了手中的螞蟻有半節課之久,膩了后,我折了一架紙飛機把那只螞蟻放在里面。
我坐在窗邊,對紙飛機哈了一口氣,閉著半只眼瞄準窗外漆黑的夜往外輕輕一推,紙飛機徑徑往黑暗處前行。
我大笑:回去找你爸爸媽媽去,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哈哈。
我懷著別離的傷感回首看到同桌的他,弓著食指對著他抓來那只螞蟻的尾部。彈指間,他真的彈指了,那只可憐的螞蟻不知彈到何處是死是活。
世杰笑瞇瞇地說:走好不送,下次再來玩哈。
殘忍!我在罵世杰,心中正為那只螞蟻向上帝祈禱,愿神保佑你。
你們…..真是….。坐在后桌的吳倩欣把我和世杰的舉動都看在眼里。
下晚自習后,人潮洶涌,下樓時要經過玉林的教室,我和他約好在他教室外等他。
我與他在走廊的一角閑聊,等人潮退了后便下樓。
車棚里烏漆墨黑,我好不容易找到自行車摸著開鎖,玉林都把自行車推倒我面前。
非了一番功夫開了鎖后,我們推車出校,他忽然說:對了蒼洋,你和那個黃雅婷怎么樣了。
我嘴笨,不知從何說起。
未等我開口,他先猜:吹啦?
我搖搖頭。
成了?
我再次搖搖頭。
你玩我吶,你是成了還是吹了。
我說:成了又吹了。
你跟我說說是什么情況?他問。
我吞吞吐吐的:有一天,她…向我告白,然后她給我發了她的照片。
然后呢。他點點頭。
她…跟我想象得有點不一樣,她問我接不接受這個她,我一直不回答,從那以后她就沒來找過我了。
哦。人群中,他不以為意。
我有些訝異:你覺得我有點過分嗎?
沒有,這事本來就這樣,合適就追,不合適就不追,等時間久了你們誰也記不起誰了。
我不說話,真的是這么嗎?她終究會忘了我,所以我以后無需再在每個夜深人靜不眠的夜回憶起她而內疚自責了,對嗎?
回家后,我洗了澡就睡,沒有做夢睡得很安穩。
新學期第一天,我認真在上課,第二節課間我跑去找陳老師,她不在辦公室。
下午我再去找她,她還是不在辦公室,并且辦公桌空無一物,我估摸她也許被調到別的辦公室。
我花了兩節課間的時間在整棟教學樓去找她,結果無果,我猜她大概沒搬到別的辦公室,可能是有些事要請假幾天而已。
我不去多想,沿著樓道的右側下樓,為了找她我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
回教室的路上要經過校園,走著走著起風了,旁邊有校園木椅,我坐在被樹蔭包圍的木椅上吹吹風。
中午回到家,老媽今天上晚班正在家里煮飯,我脫鞋穿上拖鞋,走進房間冒死把手機拿進廁所,我把門鎖死后立即登上我的qq號。
我上線后立即去找到一個q名叫Q的qq號,我加的人不多,很快找到了。
她沒上線,我給她發信息:你是不是這幾天有事請假不來學校啊?
我不知她是否隱身,大概等了五分鐘我又給她發信息:陳老師你在不在?
衛生間的空間不大,我在內等她回復,廁所外傳來蒼松叫喪般的拍門聲:肥仔你好了沒,我要上廁所。
我在內大喊:吵死了,你等一下會死啊!
時間又過了三分鐘,我知道一時半會也等不到她的回復就放棄了等待。
出去時,我把手機放得嚴嚴實實,為了制造真在蹲廁所的假象還特意沖了兩次水。
我打開門,蒼松瞪著我,我與他發生了家庭爭廁所來來去去那幾句口角后便各自散去。
接下來的兩天她一直沒回復我,我隔三差五去她的辦公室找她,每次都找不到她。
第三天的一節課的課間,我去辦公室門找她,她的坐位還是空空如也。正準備離開時,初一教我英語的女老師從辦公室跑出來喊著我。
蒼洋。
我微笑向她問好:張老師你好。
她和陳老師一直在同一個辦公室,她是和陳老師關系最好的老師。
她說:這幾天我一直看你來外面來來就走,你是在找陳老師嗎?
我點點頭:我這幾天來找陳老師都不見她,張老師她是不是請假了。
她說:陳老師沒告訴你她要辭職離開這里的事嗎?
陳老師辭職了!她什么時候辭職的?為什么要辭職?
我很激動,陳老師已辭職的消息來得好突然讓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陳老師上個學期末就辭職,也沒說辭職的理由,那時候大家都舍不得陳老師,我們幾個年輕的女老師還為她辦了歡送會,她沒告訴你嗎?
沒有。我忽然很失落。
她去哪所學校了?一中?還是三中。
我希望她是去一中做教師,我盤算以我現在的成績要進一中高中部不是多難的事,那樣以后就能經常去找她了。
張老師抿了抿嘴:蒼洋,我說她離開這里不只是這所學校,還有這座縣城。
我沉默不語,良久后我才問:那…她沒有說要去哪?去那做什么?
她努力在回想:我聽陳老師說好像是去了外地,至于做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她勸我不要多想,我還小,陳老師大概是怕我傷心才選擇不告訴我她要離開的事。
好籠統的安慰,這話興許能安慰得了別人可我和陳老師的關系不是一般的好。
我不語,張老師讓我先回教室,我點點頭便走了。
陳老師悄無聲息離開這座小縣城的事對我打擊很大,我一度認為這是個惡作劇,也為了證明這只是個惡作劇,特意去她租房子的地方找她,得到的結果是她的房東告訴我陳老師早在兩個月前就搬離此地了。這時我才意識到這不是惡作劇,是事實。
我上線找她問個明白卻發現我再也找不到她的qq號,她把我拉黑了。
我打她的手機號碼,是空號。
未來的幾天我一直處于低谷期,無論上課或是課間都趴在課桌上像只受委屈趴在地上的小狗,這樣形容雖然不太好,但貼切。
她為什么要一言不發就離開了,還要把我拉黑了。我猜不到她意圖何在,一想到她拋下我就委屈、傷心得要死。
數學課上,我趴在課桌哀傷地看著黑板上的習題,腦子時不時想起與陳老師。
那位姓呂的新班主任見我怠慢,好幾次點名找我茬問我黑板上的公式怎么解。
我瞥了一眼黑板上的題目,愁眉苦臉地把解題的步驟細細道出來,他無可奈何只好警告我下次上課專心點。
我說了聲好,又趴在課桌上。
我的異常讓玉林特意來到153班和世杰、吳倩欣、蘇瑩、陳煥美一同關心我,她們問我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否需要幫助。
他們沒經驗,家里真出事的孩子才不會把輕易表露一絲哀傷的神態。
這時我自大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在他們面前彪戲。
我強顏歡笑在演一個不希望讓身邊的人為他擔心的人: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沒事,只是前幾天我家養的寵物死了,這幾天心情不好而已。
某只挑食的烏龜,對不住了,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世杰在思考:不對啊,平時你也沒少吃龜苓膏,一只烏龜死了你傷心什么勁。
我臭罵他:我養的,足足一年多,有感情的混蛋。
陳煥美的口水快流出來:龜苓膏好想吃。
蘇瑩:你們想聽龜兔賽跑的笑話嗎?
他們深信這個理由,蘇瑩說要講笑話玉林和世杰匆匆跑開,蘇瑩對陳煥美講笑話,只有吳倩欣安慰我:不要太難過,以前我也有這種經歷,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我點點頭:我沒事,也會如你所說很快好起來的。
我雖然騙了他們,其實我心里很感激他們的關心。
五天后,我內心的負面情緒經過120個小時的沉淀,才能靜下心來思考整件事的經過。
這是很不對勁。在我從小到大的記憶,陳老師一直是一個很有交待的人,一言不發就離開這不是她的行事作風,就算對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也不會悄無聲息走掉,更別說對我。我想,她這么做一定有她身不由己的理由。
這理由很牽強,但這絕不是我對外自欺欺人的理由。
她曾對我說過我是她教過的學生,她知道我怎么樣的孩子,她相信我這樣做一定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個中緣由就不必再說了。
所以,這是我對她信任我的回報。
……。
該死的,她是我的啟蒙老師,我就是中她的毒中得太深了,導致她成為我這輩子第一個讓我無條件去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