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七道初次見過太子后便發現,太子并無皇室貴族頤指氣使之態,第一天練武也沒什么惰性脾氣,鄭七道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放松起來。但除此之外也并無其他想法,只覺得碰上個還算不錯的東家罷了。皇后有時還會來看看。太子仍會在午后到那座廢棄宮殿的后院讀書,與鄭七道說明后便讓他別再跟著,容易被發現,且不會有人專門監督貼身侍衛是否寸步不離太子左右,鄭七道覺得并無不妥,也沒有問原因,便答應了。
但一日午后,朱以雄并沒有到原來的地方去,而是先匆匆地回端本宮換了身行頭,便往出宮的方向走了。
“之前在宮里還好,都出宮了還坐視不管,未免有些不負責任……”鄭七道心想,快步走去攔住了朱以雄。
“太子殿下,您要去哪?”鄭七道走近時才發現,朱以雄換了一身縹色交領道袍,頭戴四方平定巾,穿一雙方頭鞋,儼然一副讀書人的樣子,上下打量一番,鄭七道感到更加奇怪了。
朱以雄一愣,故作鎮定地說:“哦,就想出去轉轉,換身平民的衣服不會引人注意,沒什么,你快回去吧。”
“殿下,無論如何我也是您的貼身侍衛,之前在宮內尚可,您要出宮我還坐視不管,未免說不過去了,我得為您的安全考慮,您要出去,請讓我與您同行。”鄭七道在朱以雄面前擋得嚴嚴實實。
“早知道走得再快些,真是麻煩……”朱以雄懊惱地想著,“唉,好吧,那跟我過來換身衣服。”朱以雄極不情愿地帶著鄭七道又返回了端本宮。
朱以雄從床底拖出一個大木箱,翻出一件紺青色道袍,一雙粉底靴,一塊方巾。“你穿著應該會有些小,這本是我備用的一套,湊合一下吧,那方巾我隨后教你戴。”朱以雄對鄭七道說。
“不必勞煩您了,我兒時見父親戴過,記得該怎么戴。”鄭七道說。換好衣服,憑著記憶戴好方巾后,鄭七道望著鏡中戴著方巾的自己,不由得想起了父親。
聽母親說,父親是西洋來的傳教士,本已將靈魂交給上帝,任務是來給大明帶去主之福音的父親,卻讓一個大明的女子偷去了靈魂,那女子便是鄭七道的母親。而那女子百般阻撓的父母,也許就是上帝的懲罰吧。可母親硬氣得很,在父母為她定下與一家公子的婚約后,一天夜里,帶了一堆金銀首飾和一個從小跟著的侍女,便從家里偷偷逃了出來,與父親私奔了。兩人逃到福州,人生地不熟,在當地居民的幫助下,母親開起了一家裁縫鋪,父親開了所私塾教當地的孩子識字,入鄉隨俗穿起當地儒生的行頭。父親相貌雖異于當地居民,卻很少有人對父親另眼相看,學生們也只是私下稱父親為“黃頭發先生”,父親知道后也并不生氣,反而夸學生們的黑頭發更美。結果生下鄭七道后,父親有些失望,因為鄭七道并沒有繼承母親漂亮的黑發……
“你這一腦袋黃毛,戴方巾都蓋不全啊……出去也太過顯眼了,這可如果是好?”朱以雄打斷了鄭七道的思緒,繞著鄭七道轉了一圈,望著鄭七道后腦露出的金發和兩側的鬢角犯愁。
朱以雄的目光落到了爐膛里。
“看來只能委屈一下你了,誰讓你非要跟著。”朱以雄說著,用手指沾了些爐灰,涂抹在鄭七道露出的頭發上,雖然遮不完全,起碼遠看著不那么明顯了,看起來有些像少白頭。“希望今天不要下雨,不然絕對會露餡,你也盡量別出汗……”朱以雄沒說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鄭七道無奈地搖搖頭,說:“可以走了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