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宣城,夕陽如血。
一處院落之中,一名身著寬松武者袍服的虬髯壯年男子負手而立,鷹隼一般的銳利目光俯視著臺下的諸多少年。
“武者,以血蘊身,以氣養魂,以力御敵!”
“行世間無懼八方魍魎,舉手投足,撼天動地,此乃武道,道之索求,吾輩皆心神向往。”
“爾等雖是年幼,卻也應及早立志,切不可荒廢時間……”
念叨一陣之后,男子微微頷首,不疾不徐的說道:
“好了,這是你們進入學宮的第一堂武行課,就上到這里,明日一早,記得準時入學。”
“散學!”
最后兩字響起,院中少年們頓時發出歡快之聲,一哄而散,鉆進了內堂,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當然,其中不乏一些個身著華服的公子小姐,一旁早有伴讀整理了行裝,候在院外,只等主人散學歸家。
紛亂的人群當中,有一名少年的動作卻與周遭格格不入,他并未朝院外走,也沒有急著跑進內堂收拾東西,而是往虬髯男子所在的方向行來。
“學生有一事不諳,徐先生可否解惑?”
少年拱手行禮,神態不卑不亢,一雙黑眸當中,滿是渴求。
虬髯男子眉頭隱隱一皺,輕聲道:
“你是,方家的子弟,方云?”
少年點了點頭:
“正是學生?!?p> 虬髯男子的眉頭旋即舒展開來。
“所問何事?”
方家在宣城之中,雖算不上首屈一指的門閥世家,但也是實力深厚,產業頗豐。
最重要的是,方家真正的根基,并不在宣城,而在遙遠的北方,在那勢力錯綜復雜,俯瞰整個大夏的皇城重地。
有這樣一層關系,即便他是未央學宮的正式武教,也不敢隨意怠慢眼前這個叫方云的少年。
對于虬髯男子心中所思所想,方云并不知道,也并不在乎。
聽到前者的回應,他不假思索的問道:
“先前您曾說,武者以力證道,堪破天機,遂肉身成圣,不死不滅,歲月不侵,與天同壽,是為八荒武圣?!?p> “可上午之時,莊先生又說,練武之人,竊取世間氣數,妄圖貪天僭地,所以遭受上蒼懲戒,古往今來,真正稱得上八荒武圣的,也僅有一位,是否我后世之人,再也無法將武道推至巔峰化境?”
此話一出,虬髯男子面色驟然一滯,不知如何回應。
此方天地亙古歲月以來,的確僅有一人破境成圣,但成圣之際,便口出狂言,不敬天地,遂肉身崩解,魂靈泯滅,化為漫天霞光,消失在寰宇之間。
自那一位之后,圣者之境,便化為傳說,有試圖破境者,不是走火入魔,胡言亂語,便是直接爆體而亡。
從此以后,無論后來之人再如何驚才絕艷,對圣者之境皆是噤若寒蟬,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虬髯男子雖在武道一途浸潤多年,如今也算是略有小成,在這種問題之上,亦不好胡亂定言。
他剛準備向方云解釋,一旁卻傳來戲謔笑聲。
“呵……”
“黃口小兒,休得胡言亂語,圣者之境,非是我等能夠妄自揣測的,更莫說你這連命門都尚未點亮的家伙了!”
“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樣應付下月十五的學測吧?”
“就是,一個廢物罷了,也敢談論圣者境界,真是不知所謂!”
“廢物永遠都是廢物,鬼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進入學宮,真是不要臉……”
諸多嘲諷之聲接二連三響起,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
虬髯男子扭頭一看,只見數名少年少女簇擁著一名紫袍少年走了過來,對方的目光正輕佻的望著這邊。
方云還未答話,那紫袍少年又開口道:
“徐重先生,家父久仰您的大名,聽聞先生前來宣城任學宮武教一職,特命晚輩邀請先生前往趙府一敘,院外已備好車馬,還望先生略施薄面!”
虬髯男子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眼前紫袍少年,他也認得,宣城城守趙炳的公子,趙暉。
趙炳身居高位,城守一職,在大夏也算是封疆大吏,況且論武道修為,趙炳也不弱于他,對方相邀,自然不好不去。
不過在離去之前,徐重將目光投向方云,開口道:
“武者之境,如攀山越嶺,似登高樓臺閣,一重難勝一重,莫說是你,就算是我,也是身處低位,你方才所問,遠如鴻蒙,切不可好高騖遠,打好武道基礎,才是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事情。”
“我觀你之氣血,淤積體內,沸反盈天,早該點亮命門才是,若是真個無法入門,可來連云巷尋我,我幫你想想辦法?!?p> 言罷,徐重轉身,朝著學宮外走去。
方云點了點頭,心中有些遺憾。
對方并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至于好高騖遠什么的,這種道理,十幾歲的小孩不懂,他又怎會不知?
雖然現在的自己,看起來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罷了。
沒有理會趙暉的嘲諷,方云徑直走向內堂。
趙家如今勢大,而他方云只不過是個方家旁支,甚至還是庶出的后輩子弟,除了忍氣吞聲之外,還有什么辦法?
更何況,被奚落兩句又如何?
倘若連這點心氣都沒有,要如何走出這小小的宣城,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他方云的目標,就不是偏安一隅,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朽木而已,走!”
盯著他的背影,趙暉搖了搖頭,揮手示意眾人離開。
很快,整個學宮外院便只剩下方云一名學生。
此時正直初夏,散學時刻天色未暗,他想了想,便朝著書閣行去。
未央學宮的學子,是有資格翻閱大部分藏書的,雖然這里面僅僅是些文學典籍,風聞雜記,并不包括強大的武學。
但它們對于現在的自己,很有幫助。
畢竟短短一年不到的時日,想要從周圍人的只言片語中了解這個世界的梗概,還是太困難了。
他在方家并不受待見,若非族規,恐怕連進入未央學宮的資格都沒有。
整日被關在那座小屋之中,哪有獲取信息的渠道。
所以,哪怕有一丁點兒機會,方云都絕不會放任它從自己手上溜走。
“風物志,天下新說,唔……武記,就這三本吧!”
取下三本藏書,方云麻溜兒的登記,然后在守書老者怪異的眼神中奔向了角落。
只是還未坐下,對方蒼老嘶啞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書閣藏書雖皆是拓本,卻也經專人打上烙印,翻閱時間一長,勞損心魂,故此……”
“每次借閱,不得超過一個時辰,小家伙,貪多嚼不爛!”
方云聽出了一絲不滿,仍是執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
“學生省得?!?p> 老者耷拉著眼皮,不再言語。
三本書都不算厚,也許這小子一目十行,看個新鮮,一個時辰勉強夠了。
只是這般想法剛剛落下,老者便是皺起了眉頭。
書閣中響起嘩啦啦的聲音,渺目一看,角落里的方云,正不斷地以手翻頁,僅僅片刻,第一本風物志便被他翻去了十分之一。
這哪是看書,簡直就是兒戲!
“這……罷了,只要不弄壞了書本,隨他去吧!”
另外一邊,方云早已沉浸在了書中的世界。
“南洲有異獸,首碩如牛,其聲如鼓,遍體生錐,奔走似電光火石,有真玄境武者齊氏數人入山圍獵,一去數月,了無生息?!?p> …
“關山有海名為雎,其間有蛇魚,身披白毛,以火炙之,味美冠絕八荒!”
方云翻得很快,讀得更快,豈止一目十行,說是一目百行也不為過。
風物志很薄,但涉獵極廣,主要講民間流傳的故事,當然也有真實的各地風土人情。
至于天下新說,則要嚴謹的多,這是一本編年體的史實文鑒。
上面詳細的記載了近兩千多年以來的人文變遷,國祚更迭,包括編撰者對于地緣勢政的個中見解。
方云記性雖然不錯,但也只是了解個大概,有些東西不是他需要關心的。
但最起碼,他現在了解了,這片天地和自己原來那個世界完全不同。
因為有武者,有系統的修煉方式存在,武力奴役了這個世界數千年,直到今日。
并且可以預見的是,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武力依舊是這個世界的主導力量,而武者,依舊是規則的制定者。
這也是為什么動輒一個朝代可以延續上千年的緣由,因為哪怕是皇權,也要屈服于巔峰武者之下。
一句話,強者手握日月,造化生靈,弱者俯首稱臣,慘慘戚戚。
一部天下新說,倒不如說是武者舊聞,縱觀全篇,歷史的推動者無一不是當時在武道一途上的驚才絕艷之輩。
他們,即是主宰!
“武力至上,內心遵從現實,叢林法則走到哪里都適用,只不過相比上一世,這種價值觀的表現方式更加血淋淋罷了!”
合上天下新說,方云的身軀微微繃直,而后將目光投向了最后一本典籍。
武記!
老實說,三本書中,這是他最感興趣的一本,因為他迫切的想要了解,武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畢竟,他的體內,可是蘊藏著一位八荒武圣的精魂體魄,亦可視作傳承。
這是他翻身的最大底牌,絕不能讓其明珠蒙塵。
“武記.序,
拳可崩山覆海,
掌能裂土開川,
豪氣盈沸九州,
敢與天地爭斗,
此乃,武道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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