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府。

　　二人馬車在府前停住，早有下人出來將馬車牽走。

　　一路過來，回府已是夜幕。

　　岐王府分內外院，外府常以府兵，管家，下人為居住，內院則是岐王與幾位眷屬住所，平日里都不得進入，也就是宋水云和幻音坊幾位圣姬住的。

　　不過并非固定人員，大多情況下都是妙成天和周聞天服侍，其余時候也有調換其他圣姬，她們大部分都留在幻音坊中，處理各地情報和培養殺手與訓練女侍，正常情況下只有大事，才會稟報至岐王府中告與水云姬。

　　宋水云在岐王府，除了圣姬之外，其他下人，管家，府兵，都以為她才是岐王，所以對于岐王帶一個陌生公子回府，也并沒有什么奇怪。

　　“王兄，內院中，我用的人只有妙成天和周聞天，你往后些許起居，我從幻音坊在調幾位過來服侍你。”

　　“不用那么麻煩了。”李茂貞走在岐王府中，沉思中的他抬起頭擺擺手，說。

　　“你一個人就可以了。”

　　宋水云想了想，這咋不太對呢。

　　“你那兩份軍事部署圖，我要拿出來看看，你不是在西營一直好奇，我為何讓鳳翔兵馬全部出城？”李茂貞思忖中，直接道：“具體去你房里，王兄跟你講。”

　　水云姬點了點頭。

　　這件事她心中確有疑惑，在西營中，王兄沒有多談，宋水云深知是因為擔心西營眼睛和耳朵太多的緣故。如今回府，自然要一探究竟。

　　“對了，你先讓人吩咐下去，將府中親兵數一遍，還有，幻音坊能用到的殺手，都給王兄調集出來。”

　　“大概三個時辰左右，七八人一組，分三個城門，云貫而出，前往乾谷。”

　　“府中連弩都帶上，全都帶，還有給董老將軍傳令，讓他三個時辰后，獨自出城，鳳翔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乾谷了。”

　　李茂貞頓住步子，做了另外的部署。

　　水云姬心中咯噔，嗓音極清中帶著一絲柔綿，“王兄……”

　　“我這就去。”

　　水云姬二話不說，點頭轉身離去。

　　雖不知道具體緣由，但對于王兄，天底下恐怕沒有人比她還信任了。

　　李茂貞則是往房間過去。

　　大概一柱香時間功夫，宋水云重新回來，手上端著吃食點心，桂花糕，酥餅和清茶。進了房間，便看到王兄站在桌子面前，目光靜靜，盯著桌子上的兩張地圖。

　　水云姬沒有打擾王兄，而是將手中點心放置角落中。

　　李茂貞確實在想事情，按照自己記憶中所知道的一些軍事理解，在配合自己之前記憶中對于梁國的情況他做了些許假設。

　　他本身具備冒險精神，如今在事關岐國戰亂的大是大非上，由不得半點疏忽。

　　“來了。”李茂貞手上握著畫筆，正在戰略部署圖上指指畫畫，見了水云姬，揮揮手，“你過來。”

　　宋水云緩緩款步過去，挨著李茂貞，隨即眸子一凝。

　　“王兄，你這……”

　　宋水云并不是不懂軍事戰略，反之她很優秀，從小耳濡目染就不說了，還有這十六年來的實際經驗，監國治國十六年，她的能力并不局限于只是幻音坊的殺手情報收集。

　　否則也不會打理岐國十六年沒出大岔子了。

　　“把水云弄糊涂了。”

　　“你這些排兵，乾谷上置陣，水云好生糊涂。”

　　“還有你……王兄，你莫拿我的畫筆沾墨……那是我畫眉毛的。”

　　難怪總感覺味道不對勁，這筆還帶香氣呢？李茂貞還以為水云那么講究。

　　“你看。”李茂貞放下手中的畫筆，手指敲點在乾谷，戰略地圖上，環谷之勢，易守難攻，是真正的天險。

　　“朱友貞大軍逼近，自長安經過入乾縣，一天后便到，若是攻鳳翔，正常來說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占下乾縣，隨后與鳳翔分庭抗禮，二者之間，便是只有一片官道與平原地，這往后戰局，便是鳳翔城外和乾縣之間的角逐和廝殺。畢竟地勢開闊，容易進行攻城。”

　　水云姬搖了搖頭，抿嘴一笑，眸子清澈，“王兄，你自己以前說過的卻是忘了，乾縣之地，前后無供應，能讓則讓，你總不能讓朱友貞在長安這個廢城囤糧囤兵吧，就算囤了，長安和乾縣之間全是山林，如果打持久戰，他們駐扎乾縣這個破地方，我差遣些好手在他后面的林子中做手腳，時不時放些毒蛇或者點點火，他能堅持幾天？”

　　水云姬所說并不是沒有道理。

　　“其實這駐兵鳳翔，乾縣放給他們，在和駐扎乾縣的梁軍開戰，才是最好的辦法，他們堅持不了幾天的。”

　　言外之意，王兄你的部署太差勁，囤兵乾縣這么個鬼地方，就是在給自己挖坑。

　　李茂貞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音。

　　“看起來確實是這樣，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李茂貞神色平靜中，盯著乾縣和鳳翔中間的那塊平地，輕聲道：“有很多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戰爭并不只是簡單的戰術部署，其中的變數很多，不考慮變數和后手，結果都可能出現偏移，棋差一招，于盤是局，但于鳳翔，便是一國。你打仗只想當然以為這是一定能出現的局面，出發點就已經錯了，王兄以前跟你講乾縣的位置優劣，并不是讓你每一場戰爭都要以放乾縣的方式去打，每場戰爭或許進攻的地方一樣，可進攻的方式和人卻不同……”

　　水云姬眉梢一梭，用力別過頭去打斷李茂貞。

　　“王兄說什么都是對的，只是恕水云腦子笨，看不出來，王兄把兵力全囤乾縣，就是后手非凡了？”

　　“那我跟你講講。”

　　“不聽。”宋水云背過身去。

　　這……

　　李茂貞見她清脆嗓音夾雜幾分脾氣，一時間無從下手。

　　動了動嘴，猶豫中，過去把清茶和桂花糕那些點心端起。

　　糕點余溫尚在，顯然是剛做沒多久。

　　“我還當你去了那么久，你自個下的廚？”李茂貞試著開口，見她仍舊無動于衷，遂撿了塊酥餅，放到口中，又撿了塊桂花糕。

　　“豆米多了，榛子放少了，不夠甜。”

　　“茶還行，有點苦，茶葉沒泡開。”

　　宋水云聽到這里，轉過身來蹙著眉頭，神情疑惑。

　　“瞎說，我蜜糖加了一堆，你看，這都是榛子……”

　　“還有這茶葉，前些個托人從南方運的，費了好大力氣，本身就開了的。”

　　說完突然想起來，自己并不打算跟王兄說話。

　　李茂貞只好繼續道。

　　“再來說說這酥餅，太酥了，你該不會拿幻音決磨的餅吧。”

　　“王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