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顏，她還是帶著孩子走了。

　　不一樣的是，她們不是去天涯海角，也不是去了天堂地府。

　　而是去了末日，在那里等著羅輯。

　　從薩伊得知這個消息后，羅輯呆呆地站在原地，外面的陰雨綿綿仿佛在襯托他此時的心情。

　　“這一開始就是你們的計劃，是嗎？”羅輯向造訪的兩位客人詢問。

　　“是的，但走這一步，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薩伊避開羅輯哀怨的眼神，將目光投向跟自己一同前來的喬·哈德森。

　　這中間有一段小插曲。

　　昨天，喬·哈德森終于宣布，自己會在兩個月后召開行星防御理事會會議。

　　這種做法再次點燃了各國代表的怒火，于是就刁難他，讓他自己親自跟聯合國秘書長薩伊申請。

　　有時候，政治家比小孩子還愛耍小孩子脾氣。

　　見對方同意，喬·哈德森也愿意退一步，起身前往聯合國總部。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正要踏入總部大門，竟剛好與薩伊碰了個正著。

　　這就打碎了PDC的小算盤。

　　原本PDC設計好，薩伊前腳離開聯合國，喬·哈德森后腳來到，讓他白來一場。

　　這樣，PDC再順勢召開會議，喬·哈德森在聯合國的地界里，又沒有什么事情做，還能有不參與會議的道理？

　　為了預防出差錯，就連載喬·哈德森過去的司機都是PDC安排的。

　　專業的，超準時，杠杠的。

　　人物、時間上都拿捏到點，不得不說，PDC這個想法幾乎完美。

　　但他們忘了一點：身為聯合國秘書長，薩伊的工作量特別多，常常會因為工作而遲那么一兩分鐘。

　　正是因為遲了一兩分鐘，喬·哈德森才得知，薩伊要前往羅輯所居住的莊園。

　　于是乎，他突然不想干正事了想跟著薩伊一起過去。

　　薩伊沒辦法，只好答應他。

　　當然，在出發前，喬·哈德森還順便了解了薩伊此前過去的用意。

　　就這樣，他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

　　“別扯上我，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喬·哈德森保持中立。

　　羅輯沒有理會喬·哈德森，而是繼續看著薩伊。

　　“那她……在來的時候真的是一個畫國畫的女孩？”

　　“是的。”

　　“從中央美院畢業？”

　　“是的。”

　　“那她……”

　　“你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她，你所知道的她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以前的生活、她的家庭、她的性格、思想等等。”薩伊沒有說謊。

　　聽完，喬·哈德森不自覺地退了兩步，得知事情全貌的他，是真不想跟這扯上任何關系。

　　他現在只想快點結束話題，說完正事就走人。

　　“您是說她真的是那樣一個女孩？”羅輯的眼神暗淡了下來。

　　“是，你以為她能在五年中一直偽裝自己？她就是那個樣子，純真文靜，像個天使。她沒有偽裝任何東西，包括對你的愛情，都是真實的。”

　　羅輯搖搖頭，像當初的泰勒一樣感到無能為力：“我不可能找到她們了，是嗎？”

　　“是的，我說過，這是PDC的決議，面壁者無權干涉。”

　　“也包括我。”喬·哈德森戳破他的幻想。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羅輯第一次感受到類似快窒息的痛苦。

　　良久之后，羅輯詢問道：“那我就和她們一起去末日。”

　　“可以。”

　　羅輯本以為會被拒絕，但同上次他要放棄面壁者身份一樣，薩伊的回答幾乎無縫隙地緊跟而來。

　　他知道，事情遠不像這個回答那么簡單。

　　“有什么問題嗎？”羅輯小心翼翼地問道。

　　薩伊搖搖頭，飄逸的秀發差點甩到喬·哈德森的臉。

　　“沒有，這次真的可以。你知道，從面壁計劃誕生起，國際社會就一直存在著反對的聲音。”

　　“而且，不同的國家出于自己的利益，大都支持面壁者中的一部分而反對另一部分，總有想擺脫你的一方。”

　　“現在，第一位破壁人的出現和泰勒的失敗，以及類似喬·哈德森這樣的繼承制，使得面壁計劃反對派的力量增強了，與支持力量處于僵持狀態。”

　　“喂！”喬·哈德森輕喊了一聲，向薩伊證明自己的存在。

　　但薩伊沒想理會他。

　　“如果你在這時提出直達末日的要求，無疑給出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但，羅輯博士，你真的愿意這樣做嗎，在全人類為生存而戰的時候？”

　　只見羅輯無奈地攤攤手，外面的陰雨還沒有停下來。

　　“你們政治家動輒奢談全人類，但我看不到全人類，我看到的是一個一個的人。我就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擔負不起拯救全人類的責任，只希望過自己的生活。”

　　說出來的那一刻，羅輯默默低下頭，說這一切其實毫無意義。

　　“你們真的認為，我能改變這一切？”

　　羅輯抬起頭問，像是一個需要知道真相的受害者。

　　“為什么不試試？在所有面壁者中，你很可能是最有希望成功的，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

　　“那你說吧，為什么選中我？”

　　這時，喬·哈德森插話說：“因為在全人類中，你是唯一一個三體文明點名要殺的人。”

　　雙腿突然發軟，羅輯靠著柱子，雙眼盯著薩伊和喬·哈德森，其實他什么都沒看見，他在極力回憶。

　　薩伊接著說：“那起車禍，其實是針對你的，只是意外撞中了你的女友。”

　　“可那次真的是一起意外車禍，那輛車是因為另外兩輛車相撞而轉向的……”羅輯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他們為此準備了很長時間。”

　　現在的喬·哈德森面無表情，他已經對這件事情麻木了。

　　“但那時我只是個沒有任何保護的普通人，殺我很容易的，何必搞得這么復雜？”

　　“就是為了使謀殺像意外事故，不引起任何注意。”薩伊解釋道。

　　他們幾乎做到了，那一天，你所在的城市發生了五十一起交通事故，死亡五人。

　　但潛伏在地球三體組織內部的偵察員有確切情報：這是ETO精心策劃的謀殺！

　　“最令人震驚的是：指令直接來自三體世界，通過智子傳達給伊文斯，這是迄今為止，它們發出的唯一的刺殺命令。”

　　“我嗎？三體文明要殺我？原因呢？”羅輯再次對自己有一種陌生感。

　　外面突然打雷，這雷聲讓那種陌生感增添一些將近絕望的韻味。

　　“不知道，現在沒有人知道，伊文斯可能知道，但他死了。謀殺指令中‘不引起任何注意’的要求顯然是他附加的，這也進一步說明了你的重要性。”

　　“重要性？”羅輯搖頭苦笑，“您看看我，真的像一個擁有超能力的人嗎？”

　　“不可能，伊文斯在謀殺令中附加的‘不引起注意’的要求，也間接證明了這一點，這說明你的能力也可能被別人所擁有。”

　　注視著薩伊的眼神，羅輯就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被別人擁有？呵呵……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