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并沒有再找姜嬋媛談話，但她對姜嬋媛的態度發生了明顯轉變。原來她會時不時提問姜嬋媛，如今卻像忘記了班級里有這號人，嘴里再也沒出現過她的名字。

　　姜嬋媛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有人同樣發現了這一點。姬澄問她：“吳老師找你談話時發生了什么？她最近似乎在冷落你。”

　　“無妨。只剩兩個月了，之后我便會脫離她的管轄?！?p>　　“為何？”

　　“期末考試過后不是要分科？我聽沅沅說一班是理科班，而我要學文?！?p>　　“你要學文？”祁子衿的疑問脫口而出，隨即有些懊惱地別過臉。他不是故意聽他們講話的，只是內容太讓他驚訝了，才沒忍住問出口。

　　“嗯?！苯獘孺驴戳怂谎?，心想他怎么臉紅了。

　　“雖然你理科成績很差，但也不至于這么早放棄吧？何況你成績也是在進步的?！?p>　　“何出此言？我沒有放棄什么，只是想學文科而已?！?p>　　“只有理科學不會了才會選擇文科，大家不都是這么做的嗎？”祁子衿說完，看到姬澄向他投過來的目光，對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愉悅。

　　沒等他琢磨出來姬澄開心的原因，姜嬋媛就已經氣勢十足地開口了：“文理哪有高下之別？倘若真有，也是文高于理。誠然你們這個社會是由于科技發展才如此先進，但若科技發展可以惠及萬民，為何當今世界還有許多國家戰亂頻仍，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那是因為他們技術落后，所以這更說明了科技水平決定國家強弱。”祁子衿反應很快。

　　姜嬋媛比他反應更快，咄咄逼人?！八麄優楹渭夹g落后？難道和他們的制度無關嗎？華國正是因為找到了正確的制度才發展到今天。何為文？何為理？理是國之器，文是國之魂。理為人之骨架、肌理，文為人之神經、大腦。身軀孱弱而智力超群，與智力低下卻身強力壯，孰強孰弱？前者可以通過揚長避短發揮出自己的最大優勢，而后者空有蠻力，破壞力驚人，易傷人傷己?！?p>　　“你覺得制度比器物重要，那如果沒有重器，和誰去談制度？我們國家封建制度延續了兩千多年，還有比這更穩固的制度嗎？最后結局是怎么樣？自詡天朝上國，外國的堅船利炮一打進來，還不是土崩瓦解？”祁子衿沉聲說：“有句話叫‘射程以內皆是真理’，只有擁有強大的力量，才有和人談判的條件，才能發展經濟，完善制度，強大的力量不是靠文人吹出來的，是科學家和工程師們腳踏實地研究制造出來的。理工科所學都能應用于實踐，反觀你們文科又能干什么？只會花言巧語，搬弄是非?！?p>　　姜嬋媛眼睛亮晶晶的，非但沒有被他貶低的話氣到，反而激起了斗志?！澳銢]意識到嗎？我們現在的討論，又何嘗不是‘搬弄是非’？思考文科與理科何者對發展更有益處，這是政治的范疇。我不否認科技的力量，它確實強大。你說科學家和工程師們貢獻巨大，沒錯，這是他們正確使用力量的結果，如果力量運用失宜，造成的災禍也不可估量。原子彈難道不是科技進步的成果嗎？但它的問世造成的又是什么？”

　　她停頓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祁子衿的反駁，接著說：“此外，你談到華國封建制度的衰落帶來的教訓，這是歷史的經驗，也歸屬文科范疇。以史為鑒，未來發展才會規避許多風險。倘若你沒有接受過基礎的文科教育，我們一開始就沒有辦法討論這個問題，按你們理科的邏輯，大概直接大打出手了吧？”

　　姜嬋媛笑瞇瞇的，祁子衿不自在地反駁：“怎么可能？我們又不是莽夫?！?p>　　她轉頭看姬澄?！霸迹阍趺纯?？”

　　姬澄揉了揉眉心?！澳悴灰側W習過去的網絡流行語了，我和你說過它們時效性短，大家用一陣也就忘了?！?p>　　“我是在問你文理哪個重要的問題！”姜嬋媛輕敲了一下桌子。

　　姬澄看了一眼教室前的時鐘，決定長話短說?！拔覍W文?！?p>　　姜嬋媛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同桌。”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結束了他們的爭執。

　　等中午下課，姜嬋媛被卞沅沅拉著快步沖向食堂搶奪紅燒排骨，祁子衿叫住姬澄?！澳愫逅陌?？不會真打算學文吧？”

　　“不然呢？”姬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祁子衿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受到了沖擊?！半y道我的選擇才是錯的？”

　　“沒什么對錯之分。我學文是因為將來要繼承公司，需要學經濟金融相關的知識。她學文是因為她心懷天下。至于你最終選擇什么，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

　　“心懷天下？”祁子衿重復這四個字，怎么都覺得怪異。“她是不是真的古裝劇看多了，以為自己是皇帝呢？”

　　姬澄沒有回應他，和其他同學一起走向食堂。等他盛完飯，他口中“心懷天下”的女皇陛下正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吃得不亦樂乎，抬眼看到他，還招了招手?！巴溃闶遣皇菦]找到位置？我們這兒還有兩個空位，過來一起吃吧?！?p>　　姬澄邁開長腿走過來，卞沅沅小聲問：“你和你同桌進展這么快的嗎？食堂吃飯都、都不避諱了？”

　　姜嬋媛沒聽懂她說的是什么進展，不過也不在意。“這可不止是我同桌，還是我的戰友，他將來也要學文的。”

　　之前卞沅沅和她說一班同學基本都會選擇理科，勸她慎重考慮，姜嬋媛聽完一點兒改變自己的想法也沒有，只想著那她和他們的交集都很短暫。

　　所以即使運動會后班上同學真正接納了她，對她時不時的“怪話”包容度提高，她也并沒有打算和他們發展出深厚的感情，甚至記不全他們的名字。

　　但姬澄這個同桌居然說自己也要學文，那他們就是同一陣營的戰友，以后也許會繼續同班，對于這樣的人，她還是愿意結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