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的桌面左上角擺了一摞卷子，包括物理化學生物和數學，他隔幾秒就抬頭看一眼門口，等待姜嬋媛走進來，像往常每一個周一一樣抱怨著作業太多，把他的卷子拿來抄。

　　姜嬋媛比以往到教室的時間早了五分鐘。她走了過來，他屏住呼吸，思考自己這次要開出什么條件才允許她抄作業。

　　結果姜嬋媛看都沒看他一眼，自己坐下了，掏出單詞本開始背單詞。

　　姬澄等了兩分鐘，忍不住問：“你作業都寫完了？”

　　“嗯。”姜嬋媛的視線還在單詞本上。

　　“這周物理卷挺難的。”他沒話找話。

　　“哦。”姜嬋媛語氣冷淡。

　　“你都做上來了嗎？”

　　“沒。”

　　姬澄被氣笑了。“你就不能多回我一個字？”

　　姜嬋媛：“能。”

　　姬澄：“……”

　　他沒有放棄，從書包里掏出一個作業本。“上周的家庭作業，老師批改過了，你自己看吧。”

　　雖然欠的錢已經還清了，但姜嬋媛還在幫他做家庭作業，兩個人誰也沒提出要中止這項“交易”。

　　而姜嬋媛也終于愿意正眼看他了，她接過作業本，認真翻看。姬澄的家庭作業在一點點加深難度，大概是家庭教師有意為之。姜嬋媛從剛開始的輕松應對到如今越來越吃力，但她發現自己在做作業的過程中基礎夯實了許多。

　　“你請的私塾老師要收多少束脩？”她問姬澄。若是能把他的老師請來，自己便不用再通過他做作業。

　　“沒多少。”姬澄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每小時二百。”

　　“多、多少？”姜嬋媛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對一家教，時薪二百，一周五次課，一次兩小時，算下來一周兩千，一個月八千左右。”

　　姜嬋媛腦子發暈，她打聽過姜父姜母的收入，兩個人的工資加在一起，也就勉強湊夠八千。她用新學到的名詞表達了自己的感嘆：“萬惡的資本主義。”

　　姬澄笑得很得意。“別想著挖走我的家教了，我的作業不是都給你寫了？你也相當于他的半個學生，還不夠嗎？”

　　“還有一個月就期末考試了。”姜嬋媛說。這是她今天早上剛發現的。

　　“然后呢？”

　　“我的成績還是在班級末尾。”

　　“你不是要去讀文科班？班級排名多少你都會離開一班。為什么要在意排名？”姬澄有些費解。

　　“我原來也不太在意。”姜嬋媛盯著本子上的錯題。“我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班上的同學我本來就比不過，他們都是佼佼者，而我只是初學者，這本就是不公平的競爭，所以我從未想過要獲得勝利。”

　　是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是在廁所里聽到有人奚落她的成績？還是聽卞沅沅抱怨她媽媽對她成績的不滿？亦或是昨天姬澄的生日宴會上，他昔日同學的一句“我以為姬澄只會和學霸一起玩的”？

　　她漸漸發現在校園這個環境里，成績才是劃分等級的標準。班上排名靠前的學霸都是天之驕子，所有老師都對他們和顏悅色，贊不絕口。而她這種成績不好的學生，得到的只有他們的忽視。女皇陛下在大熙從來沒有被冷落過，來到這里卻嘗盡了冷眼。

　　她討厭這種現象，可她現在還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也不愿輕易妥協。難道她離開了大熙以后，就只能靠舊日的輝煌聊以自慰了嗎？就算命運把她拉上了另一個賽道，她也會盡力向前奔跑。

　　不就是比成績嗎？她不信她無法靠成績贏得別人的尊重。

　　姬澄還在耐心等待她的下文，姜嬋媛想了想，說：“不過我不想被別人說是被一班踢出去的，我要證明我本來可以留在這個班級，學文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祁子衿抬頭看了她一眼。

　　“我相信你。”姬澄說：“也愿意隨時幫助你。”

　　“同桌，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姜嬋媛突然托腮看著他。“你有時候對我很溫柔，很體貼，就像我的一個故人。有時候又很冷淡，還帶點兒埋怨，好像我欠了你什么。我們之間是有什么誤會嗎？為何你的態度如此矛盾？”

　　她承認她對他的態度也有些矛盾，但那是因為他頂了一張皇后的臉。但他又是因為什么呢？

　　姬澄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你想多了吧。我對你什么態度都取決于你。如果我奇怪一定是因為你奇怪。”

　　“真的是我想多了嗎？”午飯時間，姜嬋媛問了卞沅沅同樣的問題。早上的上課鈴聲打斷了她和姬澄的交談，她后來就沒再深究。

　　“這……我也不清楚啊。”卞沅沅瞄了一眼遠處的姬澄。“姬總他……有錢人家的少爺嘛，可能從小被寵著，比較隨心所欲。我覺得他已經算很正常的人了，我還遇到過更任性的，對你好的時候恨不得和你穿一條褲子，對你不好的時候又恨不得離你八丈遠。哦那個人也在我們學校，但愿你以后碰不上她。”

　　“這有何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姜嬋媛滿不在乎。

　　“你既然這么自信，在意姬澄的態度干什么？”卞沅沅反問她。

　　姜嬋媛：“呃……”

　　對方沒等她回答，又語重心長地說：“姜姐，聽我一句勸，和姬總玩玩可以，但要是真的談戀愛，還不如去摘祁神那種高嶺之花。”

　　“怎么說？”

　　“姬澄家境太好了，我是第一次見到那么豪華的別墅。他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特別是你家這種情況……”卞沅沅說完捂住嘴。“對不起，我說話又不過腦子了。”

　　“沒事兒，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嘛，本來就是事實。”姜嬋媛心平氣和。為了三萬塊錢就能把女兒賣了的姜家，和家里修建得像皇宮一樣的姬家，自然是有云泥之別。

　　“既然你說姬澄對你忽冷忽熱，這不就是渣男行徑嗎？心情好了撩一撩你，心情不好就冷落你，把你當個寵物一樣，等你認真了他又說都是開玩笑不要在意……他們這種人哪懂什么是真心？”卞沅沅越說越氣，姜嬋媛眨眨眼，覺得這小姑娘也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