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會每次都想這個問題
有個詞叫熱鍋上的螞蟻,用來形容現(xiàn)在的哈維恩完全合適。
他連雪茄都沒心思抽了,背著手,以三四秒一個來回的速度瘋狂踱步。
“守不住!這樣下去肯定守不住!”
他站住了,用力按著沙盤,同時發(fā)出更加用力的聲音。
“只能撤退……只能撤退了!”
“可是上校,魔物們一旦沖出山區(qū),殺進平原甚至是城市,局勢就會徹底失控啊!”
扎森特不顧上下級交談的語氣,喊得比哈維恩聲音還大。
“失控?”
上校一把揪住上尉的衣領(lǐng),對著他的臉狂噴。
“現(xiàn)在已經(jīng)他媽的失控了!懂嗎!?失控了!!你們能回來這么多人就偷著樂去吧!你知道另外兩支部隊遭受了何等重創(chuàng)!”
可以說慘不忍睹,尤里烏斯也是回到基地以后聽說的。另外兩座基地派出的人遇到的魔物,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遠遠超過尤里烏斯這邊。而且有不少之前沒有偵察到的魔物種類。
士兵死傷慘重,貝爾蒙多獵人和魔法師也有一些戰(zhàn)死或者下落不明。
憤怒,急躁,混亂的情緒充斥著尤里烏斯的腦海。
此時他唯一聽不進去的詞就是撤退。
“上校,我認為現(xiàn)在撤退為時尚早。我們還沒有失敗。”
“你說什么?”
推開扎森特,哈維恩指著尤里烏斯,又指著杏子,指著有角。
“沒有失敗?怎么的?你們幾個有什么對策嗎!?有嗎!?明天天亮敵人就會殺過來,你們能馬上拿出辦法嗎!?”
沒有人回答,因為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如果那個時停是魔法,那么給教會一些時間分析原理,構(gòu)筑對策,確實做得到。
但你讓杏子和她的魔法師明天早上就有對策,那是開玩笑。杏子清楚,尤里烏斯也清楚。
他們阻止不了時停,也就無法阻止魔物大軍的推進。
見無人說話,哈維恩知道這事可以定了,長出一口氣,熟練地叼起了雪茄。
“這就是現(xiàn)實,諸位。扎森特,通知全軍準備撤出山區(qū),往特蘭西瓦尼亞方向移動。”
“上校……”
“不要讓我重復,上尉!沒必要打這種毫無勝算的仗,先活下來再說!執(zhí)行命令!”
將這最后的反駁壓下去,哈維恩大步走出指揮所,估計是急著收拾東西。
扎森特無可奈何,也出去了。他要去執(zhí)行命令。那個樣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杏子連忙跟著出去。
指揮所里剩下了四個人。
“果然,變成這樣了啊。”
有角捏著沙盤上幾個代表魔物的棋子,把它們?nèi)釉诨馗浇查_了幾個代表軍隊的棋子。
瑪莎和阿萊克斯露出疑惑的神色,只有尤里烏斯在瞪著他。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在針對我。”
“針對你?”瑪莎抓著尤里烏斯的手。
“它們引誘我們深入,再展示時間停止的能力。明明能當場全滅我們卻故意放走,為的是讓我們在回去的路上認清無法勝利的事實。”
尤里烏斯那只被抓著的手猛地舉起握拳,把有角剛才扔出去的棋子砸得四散滾動。
眼神正變得堅定起來。
“只有我們的隊伍遇到這種事,顯然對方要讓我單獨出來。那正好。”
“不要沖動啊,尤里烏斯大人!”
阿萊克斯連忙靠近尤里烏斯,生怕他直接沖出去。瑪莎也更加緊抓尤里烏斯的手。
“就算是你也會有極限,是會被殺死的血肉之軀。”
“我知道。”
尤里烏斯再次掙開未婚妻的手。他以一個比較慢的頻率重復著哈維恩的踱步。
“聽我說瑪莎,如果撤出山區(qū),再想消滅這群魔物就難上加難。我知道我們無法阻止時停,但至少可以極大削弱魔物群。只要多清理雜兵,那個會時停的家伙自然會現(xiàn)身!”
“難道不是那個叫艾薩克的嗎?”阿萊克斯問道。
“不是他。”有角說,“他只是一個惡魔工匠,會召喚魔物。雖然我很奇怪他是怎么召喚出這么多的。”
尤里烏斯站住了,略有懷疑的目光投向有角。
“你熟悉他?你明明都沒見過他。”
“我熟悉是因為我們的機關(guān)有些特別的門路。”
“那你應該也知道該如何應對時停!”
這話聽著好別扭,瑪莎和阿萊克斯不解地看著尤里烏斯。他正急切盼望著有角的答案。
但有角只是很平淡地說。
“這我就我不清楚了。”
“什么?”
“你在著急,尤里烏斯。”
“我當然著急!我的家人,我的部下已經(jīng)有戰(zhàn)死和失蹤的了!我們在這片土地流了血,付出了代價,卻不能阻止敵人!?簡直荒唐!”
“尤,尤里烏斯?”
瑪莎還沒見過尤里烏斯這樣發(fā)火,而且發(fā)火的理由好像不清不楚。同伴的死的確讓人難過,可是……
“可是,我們確實……沒辦法……”阿萊克斯小聲地說。
“這不是有辦法沒辦法的問題,而是我們必須擋在那群怪物面前!”
怒火轉(zhuǎn)向了阿萊克斯,尤里烏斯揪著他的衣領(lǐng),就像哈維恩揪著扎森特一樣。
“民眾都在看著!如果貝爾蒙多倒下了,退后了,誰來保護他們?他們又會怎么想?”
“我,我知道。”阿萊克斯不知所措,“但只靠我們的話……”
“那就說服那個胖子也留下!不能再讓他胡來了!”
“你說服不了他,尤里烏斯。而且我也同意他的判斷。”
有角平靜地說著,在尤里烏斯臉上留下了不平靜的震動。
他的憤怒已是肉眼可見了。
“你也退縮了嗎,有角幻也?”
“就算讓教會解析那個魔法也需要時間,硬頂著毫無意義。所以……”
“胡扯!胡扯!!”
砰——
尤里烏斯的雙手拍在沙盤上,附近的棋子被震得亂飛亂滾。
“你一個外人根本不明白!撤退意味著城市會被蹂躪,意味著會有更多傷亡!當你背后站著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時,你才會知道什么叫沒有退路!”
有角的語氣沒有絲毫退讓。
“你在將自己逼入絕境,尤里烏斯。你也說過貝爾蒙多不是這個時代的唯一解,現(xiàn)在的民眾也不是過去那待宰的羔羊。為何非要堅持到底?”
“因為這是我們的使命!想到會有人因為我們的退縮而慘死,你叫我怎么不堅持到底?不把使命貫徹下去,難道我要再次讓期待我們的民眾失望嗎!?”
“結(jié)果你還是為了自己所謂的贖罪?為了那個200多年前根本不屬于你的錯誤贖罪?我說過了尤里烏斯,既能完成使命又能自我滿足,這場戰(zhàn)斗容不下你這么多想法!”
“那么我只有一個想法,完成使命!”
“明明知道這是針對你的陷阱?”
“如果每次踏入惡魔城都要想這個問題,貝爾蒙多早就不存在了!”
這場爭論就此打住。它來得很突然,結(jié)束得也很意外。尤里烏斯和有角一起出去了,就像剛才沒有爭論過似的。
但跟在后面的瑪莎和阿萊克斯都明白,今天晚上什么問題也沒有解決。
*****
天黑了。艾薩克的山洞里到處掛著油燈,燃燒著綠色的火焰。他不習慣電燈,還是火光更能讓他集中精神。
特別是現(xiàn)在。
他面前是一塊大約半米高,比人還要大的鐵砧,上面躺著一個人。
他用一柄短刀將人體的幾處皮膚小心切開,讓內(nèi)臟露出來。接著操起他的匕首注入魔力。
匕首發(fā)出火焰一般的紅色光芒。他在內(nèi)臟的幾個地方按了按,選定一個位置刺下去。
嘶嘶——
分不清是內(nèi)臟被灼燒的聲音還是什么其他聲音,身體顫抖起來。
“唔,真是個有趣的本領(lǐng)。也許你可以在忙工作的同時講講其中的原理。”
艾薩克身后坐著翹腿的迪奧,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他操作。講真艾薩克不怎么喜歡這樣。無論是被別人盯著工作,還是迪奧的態(tài)度。
“我還沒靈巧到可以專注工作的同時閑扯。”
“呵呵呵,至少你的舌頭很靈巧。也好,這樣在明天離開之前我都不會無聊了。”
“你高興就好。”
艾薩克打算迅速結(jié)束對話,好專注于手頭工作。他現(xiàn)在做的事情有一定難度,與普通的魔物鍛造和召喚相比要難很多。
不過迪奧顯然是認定了要拿他打發(fā)時間。
“話說艾薩克,你想整晚這么忙下去嗎?”
艾薩克的匕首暫時從內(nèi)臟中拔了出來。
“不然呢?如果你白天能讓人省點心的話,我也用不著這樣配合你了。”
“雖說是我的要求,但你也可以休息一下嘛。”
“我是被召喚出來的幻靈。即使不是從者,也該不停地工作下去。而且我很喜歡這具不需要進食飲水的軀體。”
“而你這樣做不是為了御主。”
當?shù)蠆W說出這話時,艾薩克正打算落下的匕首再次停住。
他熄滅匕首的火焰,轉(zhuǎn)過身,看到了迪奧邪魅的微笑。
“你想說什么,迪奧?”
“我了解你,艾薩克。我在穩(wěn)定精神的時候聽蒙西說過許多次。”
“是御主。”
“無所謂。我知道你是為了德拉古拉,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甚至其本身都化為詛咒,成為近似世界定理的吸血鬼。一個人類癡迷于吸血鬼,真有趣。”
“那又怎樣?如果你能有幸站在他面前,你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何等渺小和無知。”
艾薩克有了暫停手頭工作的想法,在德拉古拉的問題上他很較真。
“聽好了迪奧,我不管你在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存在,但這里不同。”
迪奧不以為然地笑道。
“哼哼,我在原來的世界什么樣,我早就忘了。似乎只有這力量沒有忘,還有那種很特別的感覺。”
“感覺?”
“就是你白天問過我的問題,為何要故意放走貝爾蒙多。”
這確實是艾薩克想不通的問題。白天他知道尤里烏斯的攻擊路線以后,就故意在沿路安排些弱小的魔物,吸引他們一路深入,然后讓迪奧去殲滅他們。
這是迪奧主動請纓,過程也很順利,要全滅尤里烏斯的隊伍易如反掌。
但他卻玩起了游戲,一個一個地殺,就這么放走了尤里烏斯。
迪奧仰著頭,似乎很喜歡看艾薩克著急的樣子。
“因為我渴望支配,完全的支配。就像是把東西吃進去,化為血肉,隨心所欲地支配。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滿足。”
艾薩克從中聽出了一層意思。
“你要拉攏貝爾蒙多?”
“貝爾蒙多是這個世界的頂尖戰(zhàn)力。如果能拉攏過來,一定會派上大用場吧?這也是蒙西命令的一部分。”
這確實,而且這種操作也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若是能像俘獲里希特一樣把尤里烏斯拉過來,對抗迦勒底的時候就會更有把握。
“那么好……”
艾薩克重新點燃匕首。
“……我期待你的成果。”
“盡管放心。不過艾薩克,也讓我問你一件事吧?”
張開的五指帶著尖銳的長指甲,迪奧抓了抓脖子,那里有一圈明顯的疤痕。
“同樣是吸血鬼,你有沒有興趣向我盡忠呢?”
呼——
艾薩克的匕首迸發(fā)出過剩的光芒,變成熊熊燃燒的火炬。
照亮他冰冷的側(cè)臉。
“這句話,我就當沒聽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