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香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錯過了早飯，他差不多是餓醒的。偏偏這個時候，衙門少了個廚子，弄得人手有些緊張。

　　你問少了誰？忘了，大家不記得名字了。

　　比起這個，立香更擔心另一件事。醒來的他馬上跟著修瑪去了那個房間。

　　“修庵？”

　　望著躺在床上的修庵。床邊的閻小羅正把剛擰完水貼在男孩額頭上，戰小癸和凌琛立在一邊。

　　她二人本打算等立香醒過來就與他定下契約的。現在這個事要放一放了。

　　“這是得了病嗎？”

　　立香走過去，只見修庵閉著眼，張口喘氣，臉上紅彤彤的都是汗。

　　閻小羅把著修庵的手，那手熱得不像話。

　　“他被云中君硬塞了丹藥。唉，這也是昨晚回來以后他告訴我們的，狀況比昨天更糟了。要是本王能早點知道的話……”

　　“這不能怪大王啊。”戰小癸連忙說道，“昨天打完仗以后，修庵只說有些不舒服。那時候大家都在琢磨怎么救御主，沒在意也是正常的。”

　　“丹藥？”

　　立香心頭一緊，瞪著眼睛看向達·芬奇。

　　“難道說……”

　　“別著急，”技術顧問搖著手，“我猜應該不是把人變成惡鬼的那種東西。”

　　“真的？”

　　“畢竟鬼災的發生都很突然嘛，”凌琛解釋道，“人變成惡鬼的過程應該不會這么麻煩。我家大王也是同樣觀點。”

　　“所以本王實在不明白……”

　　閻小羅的手背在修庵臉上拂過。傳來的熱量，連她的冰冷身軀也有了些被融化的感覺。

　　“……云中君為什么只給修庵灌藥。聽二位將軍說，城里并沒有發現和修庵類似的人。”

　　“意思是只針對修庵？”立香越來越不懂了，“達·芬奇親怎么想？”

　　“修庵體內的魔力有些活躍。即使他屬于圣杯的造物，也過于活躍了。至于這事是好是壞，我說不準。”

　　“這個……”

　　“主公……”

　　正說著，趙云進來了。

　　“……曹操已到城外。”

　　*****

　　誰也沒想到，曹操居然就帶了十幾個兵士跟隨。

　　衙門大堂，面對著荊州兩位將軍，以及迦勒底一眾從者，他這點人就跟落入狼群的羊差不多。事實上他帶來的兵士已經有悄悄腿軟的了。

　　雖說是為了表示誠意，也未免有些大膽。

　　戈爾德魯夫甚至連事先準備的詞都有點忘了。

　　“呃，那個，曹先生這么信任我們啊。”

　　曹操笑道。

　　“畢竟我答應諸位，要共同奮戰。只是來這里的路上，還看到不少畏懼和憤怒的目光。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曹操看著蔡瑁和張允。

　　二將從一開始就有不滿之色。雖說迦勒底已經與曹操達成了和解，有些事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戈爾德魯夫注意到了幾人的表情。

　　“正好借這個機會，我想先問兩位將軍。接下來有何打算？”

　　蔡瑁張允沉默了一陣。

　　“我與豐義畢竟是荊州將領。無論怎樣，守衛荊州是我等職責所在，不能擅離職守。”

　　“故而不能與諸位同行，還望見諒。”

　　“沒關系。兩位能支持迦勒底到現在，我們已經十分感激了。”

　　戈爾德魯夫心里松了口氣。要是蔡瑁張允堅持跟隨，反而不合適。

　　天知道荊州軍和曹軍一起打仗會出什么亂子。

　　看曹操微微點頭的樣子，他肯定也這么想。

　　“也就是說要靠我軍的戰力了啊。”

　　“會不會有問題啊？”戈爾德魯夫問道，“你們的戰損肯定也不少。”

　　“無妨。我已命元讓和妙才連夜整編，算上留在博望城的人馬，仍有二十五萬可用。”

　　“但是洛陽那邊不好說啊。”達·芬奇說，“天子手下有蛇影軍團，質量超過一般兵士，數量也未知。從者至少有孟星魂，穆桂英，云中君，還有那個種樹的。”

　　“少司命。”曹操說，“經常出現在天子身邊的女人。我從沒聽她說過一個字，但是云中君和天子似乎能與她溝通。”

　　“少司命……好家伙。”

　　達·芬奇迅速查了一下資料。

　　“果然跟云中君一樣，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女神。似乎是掌管孩童和女性的。”

　　“不過她看起來確實是個女孩，”閻小羅說，“搞不好是真的。”

　　“這波算是以己度人？”

　　“只是覺得那樣比較符合大眾審美啦。這年頭神仙也不好做，美少女的形象受眾更多。”

　　曹操哈哈大笑。

　　“看到閻王是美女，所以大家爭相下地府？這場面不敢想啊。”

　　“好啦，說正事。”達·芬奇及時拉回了話題。“曹先生對少司命了解嗎？”

　　“除了名字以外一無所知。與她交過手的你們應該比我更了解她吧？不然今后可有得苦戰了。”

　　“了解也不多。不過請放心，我們已經在準備對策了。”

　　“相比之下，”閻小羅面有難色，“本王認為還是云中君的威脅更大。而且我們還不知道云中君的寶具。曹大人可有這方面的情報？”

　　“我要是有那個情報，就會更早察覺到鬼災和鬼兵的事了。我被召喚的時候，他和少司命就已經是天子身邊的人。我想他們三人應該是同時被召喚的。”

　　“被召喚？”達·芬奇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天子也是從者？”

　　“可能性很高。再怎么說，能單殺呂布的家伙也不是一般人物啊。”

　　“單殺呂布？呂布死了？這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徐州之戰期間。那個莽夫閑的沒事，去找天子單挑，結果被殺。不然你覺得為什么這么久都沒看到他？”

　　天子單殺呂布？好家伙。

　　這重磅消息，叫迦勒底眾人都說不出話來。

　　無法想象這根源地能誕生出武力值超過呂布的本地人，那天子必是從者無疑。而且是比呂布還強的從者。

　　戈爾德魯夫長嘆著坐下。

　　“我的天啊……”

　　“別那么沮喪嘛所長，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曹操半笑著安慰道，又目光橫移。

　　“或者說，要對這位小姑娘有信心啊。”

　　與修瑪對視。修瑪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比呂布還強的從者，那一定也比東方不敗更強。意識到這一點的修瑪差點笑出來。

　　雖說她習慣了繃著臉，但是被曹操一直盯著。

　　眼看就要露出馬腳時。

　　砰——

　　有人開門及時緩解了尷尬。但是個大家并不想在這里看到的人。

　　“呼……”

　　是修庵，還喘著粗氣，紅著臉，扶著門。

　　立香連忙過去。

　　“修庵，你怎么來了？”

　　修庵彎著腰，捂著額頭。他的視線有點模糊。

　　“你們，不是要去……洛陽嗎？我，我也去……”

　　“你？”

　　“云中君……說了，時機成熟，自會……明白……”

　　“別說笑了修庵，好好休息。來人啊。”

　　蔡瑁喊來幾個人，把修庵帶回去，又叮囑要看好他。

　　等那些人出去，曹操便問立香修庵的事。立香一五一十說了。

　　曹操厭惡地咧著嘴。

　　“那個方士，又在搞下作之事了啊。時機成熟？什么時機？”

　　“不清楚。”閻小羅搖頭，“但本王覺得，不管云中君干了什么，也一定是對他們有利的事。不能讓修庵跟著去。”

　　“話雖如此，可把他留在這里好嗎？我并不在意，藤丸立香你可能沒法接受吧？”

　　啊，對了。

　　立香這才想到，他們不可能把修庵留在襄陽，或者說必須把修庵帶在身邊。

　　要是修庵真的會發生什么事，只有迦勒底才處理得了。安全起見，就讓他一直在立香身邊吧。

　　剩下的事情討論起來，倒沒花太久時間。

　　曹操不與迦勒底締結契約，負責總指揮。閻小羅和立香當了曹操的參軍，戰小癸凌琛，以及伍六七修瑪主要對付朝廷的從者。

　　然后是趙云，暫時歸入曹操麾下，成為統兵的大將。

　　說到這件事的時候，曹操的表情已是毫不掩飾的狂喜。那模樣讓趙云有點發毛。

　　畢竟曹老板可是實現了一個當年沒能實現的愿望，開心也是正常的。

　　事情就此談妥，兩邊約定休整三日，然后到博望城集合出發。

　　曹操領著隨行兵士們，快馬出了襄陽城。

　　“吁！”

　　又在北門外收住韁繩。曹操看到了一個并不意外的人。

　　“方才談話時，我還在想你什么時候會開口呢，伍六七。”

　　伍六七不好意思地笑著。

　　“只是一點小事，當然是不好意思占用大家時間啦。”

　　“那我也長話短說好了。”

　　曹操略微思考。

　　“攻克下邳后，我便命穆桂英帶回了孟星魂和燕兒。我以燕兒要挾孟星魂，讓他先一步進入襄陽，伺機抓走藤丸立香。”

　　“但他現在聽命于云中君。”

　　“對，而且還殺了文遠。這也是我很不解的地方。我知道孟星魂的事會泄露，但也太快了。簡直就像云中君事先認識他似的。”

　　“提前認識……”

　　“怎么想也不可能。唉，罷了。木已成舟，多想無異。這么說，你能接受嗎？”

　　伍六七一拱手。

　　“多謝，這樣就足夠了。”

　　“那便好。希望你不要因此有什么負擔，告辭。”

　　說完，這支十幾人的隊伍從伍六七面前匆匆跑過。

　　望著他們，伍六七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嚴肅。

　　基本來說，他很少思考復雜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值得他去深思，那一定是直戳他心窩的大事。

　　就比如曹操剛才提到的，云中君和孟星魂事先認識。

　　在伍六七的視角中，這并非不可能。

　　*****

　　讓迦勒底和曹操反復念叨的云中君，已經帶著孟星魂，少司命和穆桂英，在襄陽之戰數日后回到了洛陽。

　　他先讓少司命把跟隨的蛇影軍團送去城中某座廟宇。云中君就是在那里研究出了把蛇影士兵轉化為丹藥保存的方法。不能老是讓它們現形。

　　他又讓孟星魂自由活動，自己帶著穆桂英匆匆進宮，面見天子。

　　“呵呵，這樣也好。”

　　章臺閣內，天子聽完云中君的報告，冷笑道。

　　望著穆桂英。

　　“穆將軍深明大義，令朕十分欽佩。”

　　“此乃為將者的本分。”穆桂英干脆作答，“請陛下放心。若曹操敢來進犯洛陽，末將必全力迎敵，絕不姑息！”

　　“嗯，說得好。穆將軍對朝廷，對國家的忠心，朕都看到了。將軍一路辛苦，暫且回營歇息，等候軍令吧。”

　　“遵命！”

　　于是穆桂英告退。天子又斥退左右閑雜人等，章臺閣只剩下他和云中君。

　　“呼，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了。”

　　背著手，天子慢慢踱步。

　　“曹操的背叛不是在您意料之中嗎？”云中君問道。

　　這倒是沒錯。因為知道曹操遲早會叛變，所以天子才把所有戰力——當然指的是活人——派給曹操。這人十分擅長煽動。到時候兩軍交手，難保自己這邊的人被曹操忽悠過去。

　　要注意的是，這個“擅長煽動”并不是僅僅指口才。

　　天子站住腳。

　　“我意外的是東方不敗。本以為他是和呂布一樣的強者，竟然會被迦勒底一騎從者單殺。這個從者肯定會被曹操當成尖兵使用，需要考慮對策才是。”

　　“的確。特別是迦勒底的御主，更是深不可測。”

　　云中君把趙云那事一說。天子微微瞇起眼睛。

　　苦笑道。

　　“真是有如神助，呵呵。但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豈不要……”

　　“請放心，我找到了替代品。”

　　云中君笑了笑，又把修庵的事說了。

　　天子頓時兩眼放光。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我已經做好準備，只等時機合適，便可開花結果。”

　　“好，好啊！”

　　一拍手，天子在屋里興奮得走來走去。他甚至都沒問云中君有沒有把握，因為在這類事情上云中君從不打誑語。

　　“如此，便不需要迦勒底御主了！云中君！”

　　“在。”

　　“蛇影軍團還有多少？”

　　“除去實驗的損失以及戰損，還能組織出五萬多一些。”

　　“五萬……”

　　天子思考著。以蛇影的單兵能力，這五萬人大概相當于普通軍力的三十萬，而且指的是不帶后勤的純粹戰力。肯定是優于曹軍的。

　　可惜的是云中君無法制作新的蛇影士兵，那個技術解析不了。不然能更穩妥。

　　而且從者方面，雙方總的來說勢均力敵。雖說迦勒底死了個軍師和保鏢，但曹操的加入完全可以彌補這些。

　　一味防守，恐怕不是正道。

　　天子點點頭，拿定主意。

　　“我們也早做準備吧。洛陽的防守，暫時交給曹焱兵就好。”

　　“曹焱兵？”云中君疑惑道，“這，合適嗎？”

　　“放心，我已他談過，他知道該做什么。有他在，曹操想偷襲洛陽便不可能。”

　　“那您該不會……”

　　“是的，是時候了。”

　　天子冷笑道。

　　“我要親自會一會迦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