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瑪……這已經不是迷路的問題了。

　　被那奇怪的樹葉吹過后，她睜眼發現自己正立在一座小亭子里。

　　“哎？”

　　亭子外面是一片房屋和庭院，種著許多盛開的櫻花樹。再加上這微微有些涼的風，大概是三月天。

　　所見之處，全掛著白布，地上還有許多紙錢。庭院里有些吵鬧，腳步聲很雜。

　　等等，這是什么地方？

　　看起來是某個富貴人家的住宅，但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明明在……

　　…………

　　……

　　我，從哪里來的？不對。

　　在那之前，我，是誰來著？

　　愣了一陣之后。

　　“寰月！寰月！”

　　后面有人叫她。修瑪慢慢轉過身。

　　那是一位穿著白衣，系著白布，仆人模樣的女子，正這樣叫自己。

　　修瑪忽然一陣頭痛。

　　“呃，呃！”

　　痛得雙手抱頭，狠命甩了兩下。嚇得女子連忙走過來。

　　“寰月？你怎么了？”

　　片刻，修瑪平靜下來，抬起頭。

　　她發現自己的衣服變得和那女子一樣，看來身份也是一樣的。

　　甚至在女子靠近后，她能下意識說出對方的名字。

　　“我沒事，朝陽。”

　　被叫做朝陽的女人舒了口氣。

　　“還以為你病了呢，快走吧，時辰到了。”

　　“嗯。”

　　于是修瑪跟著朝陽，出小亭，進院子，穿回廊。最后進入一間大屋子。

　　踏進這屋子的瞬間，修瑪想起來現在是什么情況了。

　　這地方是太乙山山腳下的藍田縣。而這戶人家是縣里比較大的一戶。數日前夫人病故，昨日方得下葬。老爺不勝悲痛，便叫修瑪和朝陽去把夫人房間收拾一下，東西都搬出去運到墳前，免得睹物思人。

　　兩人匆匆趕來時，已經有人先到了。

　　是這人家的少爺小靈，和小姐小衣。他們先收拾起來，許多東西都裝進了木箱。

　　看著兩人，小靈微微一笑。

　　“寰月朝陽，你們來啦。”

　　朝陽大驚失色。

　　“少爺！這如何使得？快交給我們吧！”

　　“沒事沒事。”小衣也說道，“母親的遺物，還是我們收拾更合適。”

　　“那，我們也幫忙！寰月，別愣著了，快動手！”

　　“哦。”

　　看著朝陽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修瑪點點頭就跟著收拾了。

　　現在她的頭腦里有了更多清晰的記憶。

　　這位少爺小靈，其實是道家的天宗弟子。道家的駐地，就是太乙山上的太乙宮。小靈在那里修行已有九年。

　　而他今年才十五歲。

　　話說這道家算是諸子百家中挺隔路的了。他們分為天宗和人宗兩派。小靈所在的天宗，主張生死乃自然之理，并不值得悲喜。在閱覽世事滄桑，明白人力有所不逮后，便會放下一切，融于自然。

　　有點類似于現在俗稱的“躺平了”。

　　夫人去世后，老爺派去太乙宮的使者光山路就走了一天一夜，然后吃了個閉門羹。使者在門外又跪了幾天，加上小靈向掌門苦苦哀求，這才被放出來回家服喪。

　　按說服喪一般要三年，再怎么說也得三個月。但是掌門給小靈的假期只有十日。若是十日之內不歸，便將他逐出門派。

　　對這個規矩，朝陽一直頗有微詞，暗地跟修瑪抱怨過多次。不過抱怨歸抱怨，她也不敢在老爺面前多嘴。小靈可是門派里公認的天才，要不然掌門也不會開這個小灶。

　　四個人收拾這間屋子，從早上到中午，才把東西裝完，又打掃了一遍。

　　“真是給少爺和小姐添麻煩了。”朝陽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小靈伸了伸腰。

　　“不要緊。朝陽，麻煩你去跟父親說一聲吧。”

　　“好的好的！”

　　朝陽答應著，小碎步走遠了。心說少爺情商就是高，給了自己在老爺面前自由發揮的機會。

　　等她走遠，小靈轉向了修瑪。

　　“寰月，你有要做的事嗎？”

　　“回少爺的話，沒有。”修瑪說話時很自然地低了下頭。

　　小衣也湊過來，扯著小靈的胳膊。

　　“那就跟我們去街上一趟吧。東西下午再搬也來得及。”

　　“就是。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還想好好逛一逛呢。寰月，就麻煩你帶路了。”

　　啊對了，修瑪又想起來了。

　　托門派規矩的福，小靈離家九年，這次是第五次回家。事實上前四次根本不算回家，只是奉師命下山辦事，順路在家里停留幾日而已。以至于小靈總是記不清街上有什么。

　　雖說服喪期間四處走不太好，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吧。

　　修瑪又是一低頭。

　　“遵命。”

　　*****

　　云霄閣內的激戰，落入下風的是伍六七。

　　這藥人確實比惡鬼還不好對付。首先他們更耐打，力氣也大，動作也快。其次他們嚴格遵循云中君的指示，不會像惡鬼那樣偶爾會出現順從本能的舉動。

　　簡直是機器一般精準。而且。

　　“哈哈哈！”

　　吃了真人丹的云中君功力大增，已經不需要投射金色手掌。只需手一捏，伍六七身邊就會憑空出現金色霧氣，試圖聚攏把他包住。

　　逼得伍六七上躥下跳，同一個位置不敢停留一秒，沒有一刻不在移動。

　　不過云中君終究只是個固定炮臺，相比之下還是時刻逼近自己的藥人更麻煩。

　　他們有的拿刀，有的提著鐵鏈。招式談不上精明，但也不是可以一招速殺的菜雞。

　　頂著云中君的干擾，伍六七一邊跑動，一邊抓落單的藥人攻擊。

　　這戰法非常沒效率。幾分鐘過去了，他才放倒了四個藥人。而身邊怎么看也還有至少二十個。

　　“有點麻煩啊。”

　　他自言自語，又后空翻躲過金色手掌的夾擊，落地一甩魔刀，招架三個藥人的大刀。接著舉起手來如陀螺般旋轉，躲過三條投來的鐵鏈。

　　這也太密集了吧？一點喘息時機都不給啊。

　　所以怎么辦？繼續一個一個擊殺藥人嗎？還是想辦法偷襲云中君呢？干掉云中君，這些藥人就算不停下，也會變成無頭蒼蠅吧？

　　伍六七決定先試試后者。

　　“哪里走！？”

　　云中君左右開弓，金色手掌不斷在伍六七身邊出現。配合他的動作，藥人專找伍六七可能躲閃的位置圍追堵截，提前站位。

　　伍六七沉住氣，繼續閃轉騰挪。不過他的攻擊頻率明顯下降了。

　　他在耐心地等待時機，一個讓云中君難以察覺的時機。

　　左走四步，退后五步，再往右跳過兩步。

　　正好！

　　“呼！”

　　盡管藥人在云中君前面疊了幾層，伍六七還是找到了一個很小的空隙。

　　魔刀碎裂，延長！

　　“去吧！”

　　一口氣穿過人墻，直刺云中君！

　　“呵！”

　　但云中君露出早知如此的笑容。面對足以將任何防御擊穿的魔刀，依然紋絲不動。

　　身邊的金霧迅速往刀尖處聚攏。就這個瞬間。

　　“嗯！”

　　伍六七猛然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收刀。

　　但還是慢了。藥人圍上來，他踢倒兩個，順勢躍起，抓住一根柱子上的燈臺。

　　再看手中魔刀，變短了一點。

　　而云中君身前飄浮的那團金霧里，裹挾著一些魔刀的碎片。

　　“哈哈哈哈哈！”

　　方士大笑著一擺手，那團金霧飄到他面前。他的手指在上面輕輕彈了彈。

　　“魔刀千刃……哼，不過如此。像這樣切斷碎片之間的魔力連接，就只是普通的碎片罷了。”

　　“呃，果然變成這樣了啊。”

　　伍六七有點沮喪，但不多。因為這個情況算是意料之中，只是想著萬一呢。

　　可惜沒有什么萬一。云中君既然連燕兒這層人際關系都清楚，那知道魔刀千刃也合情合理。在閻小羅的村子里，他一直沒有和自己全力相搏，就是因為在提防魔刀千刃。

　　那時的云中君是常態，魔刀有殺死他的可能。而現在，他的力量已經能精確地用金霧將每一塊碎片分別包裹，還能讓碎片無法沖破束縛。

　　這下不能輕易讓魔刀散架了，越打越短可不好玩。

　　但是除了魔刀，伍六七沒有其他能干掉云中君的手段啊。

　　“可惡……”

　　“呵呵呵呵，你最擅長的暗算手段不管用了啊。”

　　得意的方士沖著伍六七張開手掌。

　　“那就等死吧！”

　　*****

　　戰斗越發艱難了。不能遠距離用魔刀伸縮擊穿云中君的防御，就只能想辦法近身戰。

　　伍六七咬緊牙關，專心理會這群藥人。現在除了把他們全干掉，別無他法。

　　“真是的，累死我算了！”

　　大聲吼了一句，伍六七闖進人群，盡量依靠藥人當盾牌，多少延緩金色手掌的出現。

　　倒不是說云中君會珍惜藥人，只是這樣能阻擋一下云中君的視線，讓他出手會有一點點慢。然后伍六七就可以趁機把藥人干掉。

　　不能有多余動作，不要放過機會，一個藥人最多三刀就讓他躺平。

　　這種高度集中精力的戰斗持續了五分鐘。

　　“呼……呼……”

　　伍六七愣是把所有人藥人都干掉了，也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氣喘吁吁。

　　“嚯，有點本事啊。”

　　這有點出乎云中君意料，他輕輕點頭。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跑動！嗬！”

　　不能，謝謝。伍六七猛吸一口氣，在身邊的金色手掌成型之前全力后跳。

　　“哎呀！”

　　他太累了，腳下不穩，摔了一跤。急忙骨碌到一根柱子后面。

　　“自投羅網！”

　　云中君一個眼神過去，金霧就追著伍六七而來。

　　眼看被堵得無路可逃，刺客馬上去懷里一摸。

　　百變雞霸彈！

　　砰——

　　“嗯？”

　　云中君看到柱子后面冒出一股白煙，很快被金霧壓過去。

　　但這個感覺，撲空了？

　　“怎么回事？”

　　方士等了一會兒，眼睛不離柱子，也沒看到伍六七出來。

　　他想了想，慢慢繞過去，觀察柱子后面。

　　那里并沒有伍六七。

　　“人呢？”

　　云中君環顧周圍，這云霄閣雖然大，但也沒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

　　“隱形術嗎？”

　　方士閉上眼，渾身放松，讓金霧慢慢彌散，擴充到整個大廳，幫自己尋找伍六七。

　　他不知道，伍六七原地變身成了一塊磚石，就靠在柱子邊上。

　　如果離近了仔細觀察，肯定能發現端倪。伍六七也知道這變身太倉促，但沒辦法。

　　再打下去不被殺死也得累死，必須爭取一點喘息的時間。

　　至于接下來怎么辦，伍六七不知道。

　　云中君已經對整座云霄閣的動靜了如指掌，稍微有點風吹草動，肯定就是手掌伺候。不過反過來說，只要自己一動不動，就能繼續蒙混下去。畢竟這手連迦勒底的雷達都能躲。

　　啊對了，沒躲過修瑪的領域。因為伍六七這個狀態下還算是活物。如果云中君也和修瑪一樣有區分手段，那就算完了。

　　幸好，云中君沒那個本事。

　　“真是怪哉。”

　　金霧已經蔓延到云霄閣的每個角落，但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這讓他有點不爽。

　　“快出來受死吧！所有出入口都封死了，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跟你耗！看你能躲到何時！”

　　躲不了多久的，伍六七心想。

　　雖然量不大，百變雞霸彈也在逐漸消耗魔力。再說這么耗著確實不是辦法。

　　但現在云中君的防御全方位無死角，又不能用魔刀伸縮，貿然出擊絕非上策。

　　不過話說回來，居然真的能藏住啊。看來云中君雖然知道魔刀千刃，卻不知道百變雞霸彈。

　　嗯？等等。

　　知道魔刀千刃，不知道百變雞霸彈？

　　靈光一閃，伍六七忽然想到了對策。

　　雖然有些冒險，但絕對可行的一招！

　　“還不打算現身嗎！？”

　　云中君邊走邊吼，不知不覺，已經背對伍六七了。

　　伍六七果斷解除變身！

　　砰——

　　金霧立刻籠罩過來。云中君甚至還沒轉身。

　　伍六七閃轉騰挪，避開金霧，沖上去一刀。

　　咔——

　　又被一團金霧擋住。云中君這才慢慢轉身。

　　“呵，這就對了。”

　　接著兩團金霧先后襲來。伍六七一個跟頭躲過一個，落地打滾又躲過一個。

　　云中君豈會給他喘息之機，金色手掌手接連拍下。伍六七加快腳步沖過去。

　　如此連續的跑動，終于讓他靠近了云中君。

　　邁步，揮刀！

　　鐺——

　　但是揮出的刀迅速停在伍六七身邊進行招架，擋住了另一把利刃。

　　“嘁！”

　　伍六七連退幾步，抖了抖右肩。

　　“果然有啊。”

　　望著云中君手中那把刀。云中君冷笑道。

　　“畢竟是刺客，有這種反應不足為奇。”

　　“因為我家軍師就是死在這一手上，對吧？”

　　“看來那個Caster沒白死啊，迦勒底的分析也挺有一套。但這都無所謂！”

　　云中君雙手握刀。隨著金霧繚繞，刀身被一層太陽般的光輝覆蓋。

　　“此乃始皇陛下賜名寶劍‘天照’！就讓你好好領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