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圈?你想要我命嘛?
然而,這份寧靜并未持續多久。
凌晨四點,天邊剛泛起一絲魚肚白,尖銳的哨聲如同利刃劃破寂靜的營地!
“緊急集合!三分鐘!操場列隊!”伍迪教官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吼聲在空曠的操場上炸響。
整個營地瞬間炸開了鍋!學生們在睡夢中被驚醒,手忙腳亂地摸索衣服鞋子,抱怨聲、碰撞聲、拉鏈聲交織成一片混亂的交響曲。
安沐熙一個激靈坐起來,心臟還在怦怦狂跳。她幾乎是憑著本能,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迷彩服,蹬上膠鞋,胡亂扎好頭發,跌跌撞撞地沖出帳篷。冷冽的晨風讓她瞬間清醒了大半。
操場上,伍迪像一座冰冷的鐵塔矗立在中央,臉色比夜色更沉。他手中掐著秒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如同受驚羊群般涌來的學生。
安沐熙氣喘吁吁地找到657班的位置站定,感覺肺部火辣辣的疼。
她環顧四周,關慶年已經在她身邊站得筆直,雖然呼吸也有些急促,但眼神銳利,顯然早已進入狀態。伊笠則是一臉生無可戀,頭發亂得像雞窩,迷彩服的扣子還扣錯了一個。
林樂幾乎是和安沐熙前后腳趕到,他看起來也有些匆忙,但衣服整齊,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微笑,對著旁邊的同學低聲說了句“抱歉,起晚了點”。
“三分鐘零十七秒!”伍迪的聲音如同寒冰,“看看你們的樣子!松松垮垮!睡眼惺忪!毫無紀律性!這就是你們迎接新一天的態度?!”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整個657班方陣,最終,毫不意外地定格在安沐熙身上。
她因為跑得太急,臉頰通紅,一縷碎發粘在汗濕的額角,軍帽戴得有點歪,領口也因為匆忙沒整理好。
“安沐熙!”伍迪的聲音陡然拔高,“出列!”
安沐熙心頭一緊,硬著頭皮向前一步。
“看看你!軍容不整!帽子歪斜!領口敞開!緊急集合不是兒戲!是戰斗狀態!”伍迪走到她面前,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讓她窒息。
他伸手,毫不客氣地替她正了正軍帽,手指用力拂過她的衣領,粗暴地將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動作帶著軍人特有的利落和不容置疑的嚴厲。
“記住!任何時候,軍容風紀都是軍人的生命線!因為你一個人,拖累了整個班級的集合速度!”
安沐熙的臉頰火辣辣的,一半是跑動后的紅暈,一半是當眾被訓斥的羞憤。她能感覺到身后幾十道目光的注視,有同情,有看熱鬧,也有……林樂那仿佛帶著審視和一絲玩味的目光?
她咬緊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強忍著反駁的沖動。她知道伍迪說得對,但這份“特殊關照”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太難堪。
“其他人,原地軍姿半小時!安沐熙,”伍迪的目光冰冷,“去操場跑道,十圈!跑不完,不許吃早飯!現在,立刻,馬上!”
十圈!4000米!還是在剛緊急集合完、身體還沒完全活動開的情況下!
安沐熙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就因為帽子歪了一點?就因為她是安沐熙?這絕對是公報私仇!
她猛地抬頭,想質問伍迪,卻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
那里面沒有一絲戲謔或刻意刁難,只有純粹的、近乎冷酷的嚴厲和一種……她無法理解的堅持?
“是!教官!”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最終化為一聲帶著顫音的應答。
她猛地轉身,朝著跑道沖去,腳步踉蹌卻帶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晨風灌進她敞開的領口,冰冷刺骨,卻澆不滅她心頭的火焰。
關慶年看著安沐熙倔強跑遠的背影,沉默的眼底掠過一絲波動。他站得筆直,目光卻追隨著那個在空曠跑道上越來越小的身影。
伊笠在旁邊倒吸一口涼氣,偷偷對關慶年使了個眼色:這也太狠了吧?
林樂站在隊列中,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弧度。很好,矛盾激化了。
他需要的就是安沐熙對伍迪的怨恨,以及她在孤立無援狀態下的脆弱。
他拿出手機,借著整理衣襟的掩護,快速對著跑道上安沐熙孤獨奔跑的身影拍了幾張照片,又切換到前置攝像頭,自拍了一張帶著“擔憂”表情的半身照。
安沐熙感覺自己肺里的空氣像被抽干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雙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汗水模糊了視線,清晨的涼風此刻吹在身上卻像冰刀。
跑道上只有她一個人孤獨的身影,被初升的朝陽拉得很長很長。屈辱、憤怒、委屈和身體的極限痛苦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吞噬。
她咬著牙,一遍遍在心里咒罵著伍迪:“死木頭!臭木頭!公報私仇!混蛋!”然而,無論心里如何翻江倒海,她的腳步卻始終沒有停下。
不服輸的勁頭支撐著她,一圈,又一圈……
操場上,657班的軍姿還在繼續。半小時的站立,對于剛經歷緊急集合的學生們來說也是煎熬。
伍迪像一尊石像,紋絲不動,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人的姿態。他的視線偶爾會飄向跑道,落在那個跌跌撞撞卻始終向前的身影上,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快得無人能捕捉。
林樂保持著標準的軍姿,臉上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擔憂表情。他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關慶年。
關慶年依舊沉默,身姿挺拔如松,但林樂敏銳地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在安沐熙跑到他們視野正前方時,會無意識地微微蜷縮一下,指節泛白。
他在擔心她?這個發現讓林樂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
軍姿時間終于結束,隊伍解散去吃早飯。安沐熙還在跑道上掙扎著最后的半圈。當她終于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踉踉蹌蹌地“爬”過終點線時,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直接癱軟在跑道邊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