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動之下的奪走了妳的手機我道歉,拿回去吧?!?p> “……”
直城不難發現,少女水汪汪的眼睛此刻充斥著忿怒。但依然以不疼不癢的態度,遞還了東西。
“我很生氣,我真的很生氣,要對某個男人的野蠻行為進行嚴正到不能再嚴正的抗議?!?p> “抗議獲得重視,這樣說就可以了嗎?話說,妳手機還要不要?”
說著,指尖夾著手機的掛飾,并且搖了搖,直城擺出一副“不要我就拿走咯”的模樣。
直到方才還坐在沙發上不理人,顯然氣得不輕的薇拉才猛然扭過頭來正視直城,立即伸出手粗魯地將手機搶回來。
將手機放在胸前,確保不會再跑到青年手中之后,薇拉盯著直城憤憤不平地警告。
“可惡……以后絕對不許那樣了!”
被這么一兇了之后,直城確實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再怎么著急做法也不能像剛才那樣無理。難道里面真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么……雖然如此想著,但除非想什么好處都沒能得到,卻讓對方惱火的程度更上一層,而大鬧起來的話,他可以選擇這么做。
但是,直城不打算做出惹蟻上身的事情來。
“但我們有勝算了。”
聽到他自信滿滿的如此宣告,薇拉隨即睜大了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毛。
“這、這是怎么回事?……剛才你和拉爾說了什么?”
“也沒什么?!?p> 對于薇拉小心翼翼的詢問,直城帶著愉悅的語氣回答。
“我只是向他提議說表演不單獨進行,而是同臺演出。背景音樂和劇本都由我扶著準備。僅此而已?!?p> “哎?為什么要那樣?”
薇拉投來半信半疑的目光。而對于她的不開頓,直城似乎感到倍感無奈地嘆氣。
“也就是說,我們在同一時間點,個別站在同一個舞臺上表演戲劇,根本沒必要分別演出啊?!?p> “……所以呢?要知道在表演方面,你和拉爾之間的實力是很明顯的哦。”
看到對方歪頭不解的樣子,直城也只得耐下性子,緩緩解釋。
“這種事我當然清楚。但我的意思按照酒店比賽的規定,當同臺演出時,就算有發生了什么不對勁的事,表演者也不能暫停演出提出異議吧?只要是劇情需要,一切的‘意外’都合情合理。就算是人數突然變多了也一樣?!?p> “嗯?……?。 ?p> 突然發出驚呼的她像明白了直城背后的意圖一般,碧藍的眼睛越睜越大。
“難、難道你想……”
“沒錯。我想讓原本的一對一比賽,變成由我和他贊助房卡,讓妳也一起比賽,由勝利者會獲得我和他贊助的所有房卡。簡單來說,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管舞臺上發生了怎么樣的意外,表演都要繼續下去。我們把這個規矩套在他身上也是適用的?!?p> 說得越來越快的直城雙目射出奇異的光芒,嘴里涌出“呵呵呵”的笑聲。
“最關鍵的地方在于第二本劇本。大概會對我這么做的原因起疑,但絕對不會想到我要把妳一起拉進來的打算吧。這么一來,姑且不論我的戰斗力的話,理論上就我們勝出的幾率就會變成三分之二——”
忐忐忑忑地舉起手,縮著肩膀的薇拉打斷他說話。
“這……會不會太卑鄙了點?!?p> 然而笑容滿面的直城立即進行反駁。
“面對會關掉背景音樂,破壞舞臺光照,盡耍花招把妳的房卡通通奪走的對手,還說什么卑鄙?!?p> 話雖這么說,但直城能理解。薇拉不太接受這個方法也是自然的。畢竟身為一個有自尊的表演員,聽到有人要她使用當中不光彩的手段來獲勝的話,多少會表現出抗拒的心理。
然而換個角度來看的話,這也是讓薇拉用自己的手奪回公會的資產的方法。由此,直城想盡量說服她同意。
但是,要是對方真的打算抗拒到底的話,也只能舍棄這個方法了——
在他憂心的注視下,抿著嘴把思考良久的薇拉最后勉為其難地點頭。這下總算獲得當事人的同意了。
接下來,就是要以女主角為中心來選擇劇本。
“戲劇表演當中,妳擅長那些?”
手中那純粹從觀眾的角度來看那份錄制得模糊的手機影片,對于薇拉表演的直城這位外行人只能斷言到兩者有互相一拼的實力這樣的程度而已,誰勝誰負很不好說。
“全部。我有相當的自信可以贏過拉爾。”
“根據是?”
“拉爾沒有接受過真正的才藝訓練。而我發現他所擅長的只有諷刺類的角色,他是用刀刃般尖銳的話語形成認知上的沖突,以便引起他們的負面情緒,再煽動觀眾的布萊希特派表演者。”
薇拉的語氣凜然,挺直背脊。
“但只是那樣是不足夠的。一位只能展現出嘲諷者一面的表演者是無法與兼修許多表演領域,不斷充實自己的人匹敵的。堂堂正正地站在同一個舞臺上的話,我會打敗他。絕對?!?p> “嗯?!?p> 雖然沒說出來,但直城用“就這么決定了”與“那么就交給妳了”的表情點頭。
不過——
“對于剛才我向拉爾提出的提案,他說要了要考慮一下?,F在我們只能等他上鉤?!?p> 直城握緊了拳頭,把目光投向陽臺外的海景,“一定要咬住餌啊”這樣喃喃自語著。
要是當事人不同意的話,好不容易想到的計策必須舍棄了。
突然,薇拉的手機傳出鈴聲,收到來自某人的短訊。
讀了之后,臉上隨后露出喜色的薇拉,將拉爾對同臺演出一案表示同意的手機訊息展示給直城看。
“你看,拉爾贊成是贊成了。可是……”
說到一半,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她隨即指出。
“直城你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劇本的事不就還沒有解決嗎。要找到好劇本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要是劇本不符合拉爾表演的特色……各方面都不能讓拉爾滿意的話,他很可能會拒絕?!?p> “嗯,雖然我是為了陰人才上場的,但也有那個必要去找個專業的劇本出來?!?p> 直城重新坐回沙發上,思慮著。
薇拉顧慮的部分很實際。即使她已經信誓旦旦地說能勝任任何一個角色,擅長排除自己的意識而對角色投入真實情感的方法派。
用一句話來說,薇拉大概屬于喜歡運用心理學讓自己融入角色當中的類型。但為了提高勝算,直城還是打算找到一個適合薇拉……因為常讓人搞不懂她在想什么的內在無法直視,所以姑且不論的話,按照外表給人的印象而尋找的劇本不能有太多的反差。
不但如此,劇本還是需要是那種可以將第三方的臺詞恰到好處地地隱藏起來,讀的時候依然毫無違和感的那種。真是讓人傷腦筋。
“而且,簽合同的時候不就會暴露嗎?以拉爾的個性,很難想象他會大意……”
“‘無碳複寫紙’這個東西妳應該有聽說過吧?!?p> 他聳聳肩膀。
“雖然是很老套的方法。只要用重疊一下紙張,讓他簽上大名就行了?!?p> 直城用不以為然地臉說出了毫無良心可言的話出來,在沒注意到薇拉表情變化的情況,繼續說下去。
“只要簽了合同,在那之后大喊上當什么的,也只會讓人認為是敗犬在亂吠而已?!?p> “不過……這個肯定是不行的吧?!?p> 平時好像什么都沒想,才會落到公會資產被騙光光的田地的少女難得顧慮重重起來。真不愧是有著因大意而陷入泥沼的經歷擁有人啊。這么快就學習到了謹慎的重要性了。
“根據合同法。合同只有在簽約雙方明確地認知到合約存在并且其性質無誤的時候,才會具有法律效力。”
少女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繼續指出破綻所在。
“在拉爾簽署第一份合同之后,再按你的方法簽署第二份合同。當在本人毫不知情下簽署的文件屬于重大誤解,即便我們贏了比賽,拉爾也會以受到欺騙要求法庭撤銷合約的效力。而為了維護合同的不可違背性,法院就算不同意撤銷,也會有很大的幾率下令要我們重新擬定合同,再舉辦一次比賽才是。”
“……辛虧妳會知道最新的合同法啊。一般而言,這并不能照成撤銷合同的條件吧。要是每個人后來反悔跑到法院申請撤銷的話,合約就不再具有約束的效力了?!?p> 直城微微一愣后,挑出疑點。但少女不為所動。
“是的。錯誤的合約條款最多是能修改而已,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p> 話語間不帶有溫度,薇拉變了一個人似的流利陳述起來。
“涉及到欺騙或者不正當影響的合同。并不是單純的訂立內容條款時的錯誤,而是導致整個合同失效的單方錯誤。因為合約是你拿來的,法官會考慮到這是對應拉爾的陰謀而很可能判他勝訴才是,起碼不太會讓他承擔主要的責任——”
“……很好。做了不少功課,薇拉?!?p> 兀突,室內響起了打斷薇拉話語的掌聲。在少女的注視下的林直城拍起手掌來。
并且這位青年朝自己投來了發出了來自內心贊許的目光。
“原本想省些口水,不多做解釋。所以我才隨便提了簡陋的計劃再自己去做的。沒想到妳居然沒被糊弄過去,說實話,這讓我有點驚訝?!?p> “怎、怎么回事?”
因自己的這句話,直城發現眼前的薇拉似乎已經恢復成迷糊的本色。迎上對方狐疑的目光,露出微笑的林直城邊讓背部躺回沙發椅上,邊以手掌拖著臉頰回答。
“但看在妳對合同的如此透徹的份上,就讓我講解一下完整的計劃吧?!?p> 在剛才短暫對答的時候,薇拉氣質上發生了少許變化,連同雙眸中的光彩也消退了許多。然而,這轉瞬即逝的現象并沒有被直城是重視。他抱持著一貫的態度向抬起頭來的少女作出進一步計劃上的說明。
“關于使用復寫紙的顧慮我早就想到了?,F在的酒店法律沒有規定一定合同簽名必須是原件,而使用復寫紙簽署的合同并不屬于復印文書的范圍。只要字跡是他的,除非拿出合同被調換的證明來——而那時候的第一份合同早已經被處理掉了,并不會有多大的隱患。”
薇拉低下頭認真思索可行性時,直城已經說了下去。
“而且他簽署的不只是讓比賽以贊助形式進行混戰的第二份合同,還有的是包括妳名字的參賽名單。由此作為我們的證據來使用?!?p> “雖然這么說也對啦——”
蹙眉的薇拉十指間緊扣,再次提出自己的疑點,
“但這次的情形和我那次不太一樣。我是因為清楚理解到前的合約是什么,也沒有被替換而毫無轉折的余地。但考慮這次一定會演變到鬧上法院的情況,我們這邊的證據還是略微不足……”
“我已經準備好了?!?p> 冷不防的,直城伸出手,將自己的智能手機薇拉擺在薇拉面前。
因為手機熒幕有些近了,薇拉的身體往后挪移一點才定睛閱讀熒幕上頭的訊息,呢喃著有關內容。
“‘我拉爾答應了你的條件,把新合約帶來給我吧,我們當場簽署’——這是什么時候?!”
那是關于拉爾以簡訊傳送到他手機過來,答應關于賽事的短信,而這個便可以充分地作為己方的強力證據來使用。
“剛才記住了他的電話號碼,然后我再以向他提醒的姿態來進行確認當天我們會同臺演出的預定。這樣事情就不會在庭上顯得具有明顯的欺騙性質,而是對方輕微誤解。既然合同有效,他就必需履行契約。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我們贏了之后的前提上?!?p> “是嗎。難道說剛才的對話,你也錄上來了?”
“當然。對話時手機開著擴音器,然后用我的手機進行錄音。里面的內容我把握得很好,對方也沒有多做確認就上鉤了?!?p> “額,連這個也準備好了……真是服了你?!?p> 咕噥著“效率怎么這么高”薇拉那俏麗的容貌也因此染上了復雜的神情。
當作沒聽見她的咕噥,直城意示了作為將來會用作殺手锏的手機簡訊。
“這下知道我準備得多么充分了吧。而再怎么不濟,只要把他抓起來交給警察就行了。雖然妳在大意之下輸掉比賽是構不成警察開檔調查的事件,但我這邊可是被他叫人偷了錢包。雖然應當還不至于被當成共犯,但指控他教唆罪應該是可以的。”
他到現在還沒決定是否要控告那個扒手,所以現在要撤案也來得及。而直城覺得,能讓警察出動的方法就當作王牌來用也好。
“話雖然這么說。我不認為他會老實把所有房卡交出來,但通過談判總會有辦法的?!?p> 對于直城對宛如獲得天啟般,能夠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感而懷著感謝之意時,薇拉則是為直城能在一瞬間想到這個地步的頭腦感到萬分驚訝,私底下做了好幾次的深呼吸也遲遲不能冷靜下來。
為了不看起來十分的驚慌失措,她是費盡了所有的心力才能保持鎮定。
“況且,我們還不確定他是否會來呢。不過——”
在下一秒,直城卻補上了致命的一擊,打破薇拉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冷靜。之前還好,但給予薇拉顫抖的恐怖是接下來這句話。
“就算他打算跑了也不要緊,因為我已經找人跟蹤他了。妳大可放心?!?p> (唔!竟然算計到這種地步了。)
眼前的人竟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讓薇拉不禁猜疑他腦海到底是什么構造,才可以做出毫無疏漏的計劃出來。
“……惡魔。”
對于這脫口而出的兩個字,薇拉是毫無作假之意的。仿佛預見的一切危機,目光遠大到能夠判定敵人的末路。那份沖擊足于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恐懼,薇拉才會縮起了身子,喃喃將這兩個字說出口。
沒錯,就當著這位“異質”的存在面前說了出來。
對酒店的全體住民來說,單單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日子從此惶恐不安、必須時刻擔憂他會運用這個惡魔般的智慧在什么地方。要是他突發奇想的,想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以任何人都無法達到的睿智,任何策謀都無法制止他吧。
除此之外,就算搜羅全酒店的各類語言也沒有其他詞語足于形容他。
能夠一瞬間想到這么多的,肯定是惡魔了。
“惡魔?這種說法還真是過分……話說妳為什么退后了?”
長得有點高而纖瘦的青年半瞇著眼睛,盯向了如同害怕的兔子瑟瑟發抖起來的少女。
看,他還貌似什么都不知道的問道。這不是很明顯的嗎?一介凡人能深謀遠慮到這個地步的話,不就是和惡魔勾結的證據嗎?在孩童時代聽過的,沒有實體,智慧卻屬全酒店最頂端的惡魔,賦予渴求智慧的住民之后,將會收取那個人沉重代價的傳聞。
在這世界里,惡魔既是贊嘆詞,卻也具有著恐懼的定義。
神創造了酒店,而惡魔定下了制度。
要不然,他也不會以除此之外就確信沒有其他方法的口氣,簡潔地把看似禁忌的事合理化,不遺巨細地陳列下來,然后付諸實施呢?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眼前這位青年邀請拉爾進行自己不熟悉的比賽時,就有了長遠的打算,還是那種徹底擊潰敵人的打算,而并非有勇無謀之舉。薇拉覺得自己總算明白了,青年的自信就源自于他的智慧。
糟了,說不定真的找上很糟糕的人了。
如此想著,感到毛骨悚然的薇拉,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表情僵硬地搖著頭。
“我、我居然找上惡魔了,果然冷血的內心會從外表反映出來……好恐怖……這個人真的糟透了?!?p> “……再說下去我就生氣了哦。老實說,要我放手不干了也無所謂的?!?p> 當直城如此表態之后——
“對不起,我剛才太過得意忘形了。請繼續。”
毫無矜持可言的,少女在下瞬間就低頭認錯。
該慶幸的是,現在的自己還不是他的敵人吧……彎下腰子道歉的薇拉,以直城聽到到的聲音喃喃著。
“妳這家伙……算了?!?p> 或許感到真心的無奈吧,直城別開了頭,低吟著。
“但是這么一來,整件事就回到原點了啊……”
眼下的問題是,為了不讓計劃露餡,必須要有一本品質好得沒話說的劇本內容來才行。
薇拉平時使用的劇本是結合書中的奇幻故事與傳說,用青澀的寫作技巧篇出來的。就沒錢請得起作家,凡事必須親力親為的一個新人公會來說,這種做法可說是理所當然的。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肯定是不行的。
雖然直城對大致上要怎么做有了主意,但這么做的話肯定會被認為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從而留下壞印象吧。但就目前的情形來說,直城也沒挑選手段的余裕。
在短暫的停頓后,他很唐突地問了少女一句。
“妳呀,有沒有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