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疑惑的情緒背后,卻是明晃晃亮起來的一把刀子,他們都想殺了對方,吞并對方的勢力化為己用。
兩個都不算是良善的人,偶爾也都會帶上假面,裝作自己是個高風亮節的光明之人,要不怎么說是一丘之貉呢,呵!
姜醒的中等長度的頭發是披散著的,這個長度足以束發,可她如此作為換一種角度想想,未嘗不是為了刺激姬塵,好像姜醒對刺激姬塵的事情很是熱衷且極度擅長。
見姬塵如同失了魂魄一樣呆坐在地板上,姜醒嘴角淺淺勾起,伸手將不長的頭發收攏,再用不知從何處隨手抽來的一根帶子束起,綁成一個高馬尾,然后緩步朝姬塵走過去。
發尾輕輕晃動,視線往上移動,可以發現黑發盡數穿過束縛的帶子,向著白發所在蔓延,仿佛是昭示了黑色必將吞噬白色。
姜醒走到姬塵面前蹲下,想與他平視,但姬塵還未回過神來,索性姜醒匯聚內力于手掌,直接將姬塵抱起來,放在了輪椅上。
這一下,姬塵再怎么放空自己,也回過神來了。
“未眠,你做什么?”姬塵的語氣充滿了震驚。
等到姜醒將他放到輪椅之后,姬塵看她的眼神里明顯多了些與剛才不同的情緒,仿佛這種事情淡化了他方才看見姜醒雙色發的狂躁狀態。
“這不是看見姬先生摔到地上了嘛,秉承著姬先生對軍營的大恩大德,我親自抱您起來,還望姬先生勿要嫌棄。”姜醒言語間字字疏離,句句帶刺。
說完,還就收回了居高臨下看姬塵的視線,去收拾方才被姬塵打翻了的茶具。
“不是,未眠,你別這么說,我沒有……沒有覺得你的頭發不好的意思。”姬塵伸手推動輪椅挪向姜醒。
但他也知道不能阻礙姜醒清掃,否則就是等死,于是自覺的移到了一側干凈的地界去。
姜醒瞥見姬塵的動作,呵了一聲,似嘲似諷,讓人聽著無端頭皮發麻。
“茶葉毀了。”姜醒剛好收拾到僅剩的被打翻的茶葉,隨口一說,然后收斂起來,放在桌上角落,擺明是不打算再用了。
姬塵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姜醒,她剛說話的時候,他就下意識接了一嘴:“那就算了,還有新的。”
姜醒手下動作一頓,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對姬塵這個說風涼話的動手,想了想又算了,她放下了手里的小罐子,轉而收拾起其他東西。
姬塵初時也在想,為何姜醒不叫人進來收拾,明明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轉而在看見姜醒的黑白色馬尾時,把事情想了個通透——她不想讓人知道他與她之間到底有什么可能發生。
但視線隨著姜醒移動,必不可免的就能看見那段烏發穿過綁縛的帶子向著純白的區域蔓延伸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姬塵眼里的情緒驟然翻涌,濃郁的幾乎可以將人溺死在里面。
“未眠,你的頭發到底怎么了?”
舊事重提,才無聲息結束的話題又被重新提起,姬塵似乎格外執著,硬是要求一個結果,只是現在的情緒波動沒有方才那樣大了。
姜醒將茶具全都移到托盤上,被打濕的書冊和紙張分類開來,許是打算尋一個時間拿出去風干晾曬吧。
“姬先生需不需要把個脈確定一下發生了什么?”姜醒一張嘴,就是顯而易見的嘲弄,也算是笑話姬塵的高超醫術了。
畢竟幾乎每年姬塵都會給姜醒把脈,可是從第一次到上一次,他從來沒有對姜醒雪白的發色有過任何治療措施。
其實姜醒不說,哪怕他做了,姜醒也不會在意,她并不是一個在意外貌的人。
可是姬塵只是用自己揣度出來的想法去想姜醒,所以造就了長達十年的白發姜醒形象。
“如果未眠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姬塵聽出了姜醒話里的意思,可他厚著臉皮直接當做沒聽懂了,反正他們是一種人,只在乎結局,無意于個中過程。
姜醒將案桌一側的東西移到中間或是其他地方,暫時騰出一塊地方給姬塵把脈所用。
她坐下,伸出手放在桌上,而姬塵自然也是極為配合的挪動上前,伸手去搭脈。
于姬塵而言,是否有脈枕與診巾并不重要,總歸這些年來,兩人都是直接接觸的,還耗費時間弄那勞什子東西做什么。
靜默片刻,姬塵收回了把脈的手指,姜醒則是當即就將原來的東西移回了原處。
而后兩人都不說話,營帳里一時間只是靜寂。
再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姬塵開口了,聲音是壓低了的晦澀和不解:“這一年,你經歷了什么?”
對上姜醒面帶疑惑的眼神,姬塵偏過頭苦笑著解釋:“多年前我就說過,心病還需心藥醫,你的白發誠然是可以用實藥改變,但總歸是會留下點根子,治不完全,所以你沒說要治,我也沒有開藥方,你就成了人人口中的少年白發。這些年來,我每年都見你幾次,你不曾有過任何的改變,但是去年……”
姬塵的情緒低落下去,甚至是不愿再說。
“所以你經歷了什么,才,解開了你少年白發的根源?”姬塵問話的語氣愈發苦澀,像是再追問永遠得不到的一個答案。
“我不說,你就不會知道了嗎?”姜醒忽的出聲,直接撕裂開了他們之間偽裝起來的假面。
是啊,兩個人都在對方的附近安插了人,對方的所作所為,蹤影軌跡根本就是事無巨細知道個完全的。
只除了,與其他人具體的談話大概得知不到。
姬塵失笑:“從本人口中得知總是要比從紙上看到要真切的多,未眠打算告訴作為醫者的我嗎?”
姜醒斜了他一眼,冷淡之極:“這是我的私事,無可奉告。”
其實姜醒不說,姬塵也有幾分猜測的,大概率與去年她在東海之濱的感傷的模樣有極大關系,只是可惜,他如今還查不到。
不過他已經傳了消息給秋深,應該是能知道些蛛絲馬跡的。
姬塵于是只就靜靜的待在主帳里,看姜醒忙碌,過了一會兒又去傷病處,給受傷的士兵們診療。
未眠啊,不用苦心孤詣的瞞著我,我都會知道的,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