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快一天，黎溪有些沮喪地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零五分。

　　小星知道她要等席涼，替她在公司內部群聊里問了一下，沒有人能確定席涼還會回公司。

　　“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吧，等下再回來看看，實在不行就明天，我幫你蹲點。”

　　小星下了班見黎溪還在等，有些于心不忍。她帶了杯冰美式上去給黎溪，想邀請她一起吃個晚飯。

　　看樣子席涼的確有可能不會回來了。

　　黎溪默默接過冰美式打算和小星離開，身后就傳來席涼有些薄涼的、帶著些戲謔的聲音，“才等了不到一天，這就是你的誠意？”

　　小星嚇了一跳，急忙和席涼打了聲招呼，“席總好。”

　　黎溪不慌不忙偏過頭，席涼站在幾米處，黃昏的光讓他立體的五官越發深邃，他身材挺拔，面色冷峻，眼神銳利而暗藏危機。

　　Ailah沒有跟在他的身后，也許是已經下班。但讓席涼自己回來解決剩余的事務或者拿什么文件，就顯然不是Ailah的做事風格。

　　所以席涼是特意回來找她單獨會談的。

　　“那……”

　　小星站在這兩人中間，只覺得暗潮涌動，倍感壓迫，她在席涼淡漠的目光注視下識趣地說道，“那我在大廳等你。”

　　她走前捏了捏黎溪的手，有些替她擔憂。

　　小星念書的時候以為出題老師是世界上最難揣測心思的人，直到來到NPG見識到席涼的厲害后，她才曉得什么是小巫見大巫。

　　黎溪也有些忐忑。她寧愿Ailah也在場，雖然Ailah是個高冷面癱，但總比對著壓迫感十足的席涼要好。

　　“進去。”

　　席涼嗓音低沉，帶著些許磁性，但他說得又不拖泥帶水，話里經常連個尾音都不會殘留，故而聽起來帶著不容他人抗拒的威嚴。

　　黎溪不由地拽緊帆布袋的帶子，眸子里也隱隱泛起一絲怒意。

　　席涼似乎潛意識里默認了黎溪就是他的一個棋子，不管解不解約，不管兩個人是否分道揚鑣，都始終用這種睥睨的姿態一次次試探她的底線。

　　黎溪如魚得水的那三年，未嘗不是靠著自己的努力一點點爬上去，而席涼毫不猶豫拉她擋槍，還以為她還會甘之如飴地繼續為他，為NPG公司創造商業價值。

　　黎溪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眼神也帶著些不屑和厭惡。席涼悉數看在眼底，忽然一絲慍怒涌上心頭，在黎溪剛要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一把摁住她的單肩，讓她一個趔趄撞在玻璃門上。

　　他的力度極大，黎溪撞到玻璃門上脊背發麻，右肩又幾乎要被他摁到骨頭碎裂。她不禁咬緊小嘴唇，蹙眉怒視著席涼。

　　昏黃的光線，若有若無的古龍水味和帶著危險訊號的吐息，席涼高大的身影覆蓋下來，讓黎溪不由聯想到撒旦，魔鬼之王。

　　“沒了NPG，你黎溪什么都不是。”

　　他輕輕開口，冷漠中又帶著一絲嘲諷。

　　沒有他席涼，黎溪也不過是個打游戲的，真要踏入這個圈子還得熬上好幾年，也談不上干凈。

　　他以為說這話會讓黎溪暴跳如雷。但黎溪卻緊擰著眉頭，一張瘦削不少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剛剛的怒意從這張清冷的臉上毫無預兆地消失了，她平靜得讓席涼生平第一次產生無法再掌控她的感覺。

　　“我知道。”

　　黎溪直直盯著席涼，緩緩開口說道，“我比誰都清楚。”

　　如果黎溪不清楚，她就不會淡退圈子兩年，默默接受冷藏，連額外的要求都沒有和席涼提過。

　　這話從席涼口里說出來，黎溪心里更是再冷了幾分，思緒也越發沉穩，不再輕易被他帶動著情緒，“我不需要你來教我做事，我們本來就是合作關系而已，合則聚不合則散。我現在已經和NPG解約，也希望席總能秉著好聚好散的原則，別再來插手我的生活和事業。”

　　她嘴角上揚，神情流露出一絲自嘲，“不管以后我是在影城跑龍套，還是在節目里當背景板，都是我的選擇。但如果席總還想橫加干涉，逼得我走投無路……”

　　黎溪停頓了一下，她知道席涼和戴夢月在忌憚著些什么。雖然時隔兩年，這件事的威脅力和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但也足以作為今天談判的籌碼。

　　戴夢月要沖獎，正值關鍵時刻，她也不想再受之前丑聞的牽連，讓自己的玉女形象大打折扣。

　　黎溪深黑色的眸子轉動了一下，在暖黃色夕陽的襯托下透出幾分冷意，“席總，我知道我在你們面前不過是只小螻蟻，但是螻蟻急眼了也會反咬幾口。與其兩敗俱傷，不如各自安好，你說呢？”

　　她看著席涼面色變幻不定，最后卻又惱怒起來。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在她白凈的臉上留下深深的紅印。

　　黎溪弄不懂席涼，盡管已經和席涼同事五年，但她依舊揣測不了他的心思。也有可能是她先前懶得猜測，才會連他此刻的憤怒都不太能理解。

　　圈子不同。黎溪從呱呱落地那天起就注定和席涼是兩路人。他和戴夢月出身豪門，在國外念書肆無忌憚放縱有人在后面替他們收拾爛攤子的時候，黎溪已經開始要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拿全額獎學金，去哪里可以接到散活，甚至恨不得自己第二天睜開眼就能滿十六歲，這樣就可以去兼職幫補家計。

　　她冰冷的手指覆蓋上席涼溫熱寬厚的手掌，然后力度稍微加大，關節泛白，想要掙脫開他的桎梏。

　　“放開。”

　　席涼帶著侵略性的一系列舉動都讓黎溪感到不適。

　　她來這里無非只是想向席涼傳達一個信號，他們給她自由，她就會識趣，不會給NPG娛樂公司增添麻煩。

　　她要維持生計，她要生活。她不想和戴夢月身后的資本博弈，她也不曾想從中瓜分到任何骯臟的利益。

　　席涼的手稍微一松，黎溪就徑直拿開，然后頭也不回地朝電梯口走去。

　　她其實有些害怕，論體格她比不過常年健身的席涼，她現在無依無靠，真出什么事她作為受害者，輿論還會被控制著往席涼那邊倒去。

　　所幸席涼似乎沒有懲戒她的想法。黎溪進了電梯按下一樓按鈕，猛地松了口氣。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秒，黎溪就猛地見席涼伸手卡住，她瞳孔驟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抓緊帆布袋，全身緊繃，生怕席涼有什么過激的舉動。

　　席涼背著光，讓他那雙眸子越發冷酷。他帶著戲謔耐人尋味地緩緩說道，“那我拭目以待，你會成為誰的掌中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