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王朝,涿郡,青田縣,許家大宅
初春三月,大地復蘇,嫩葉露出新芽,一派欣欣向榮之色。
早陽微熱,正值正午,埋頭攆藥的伙計,難得清閑一會兒,卻又被管事安排其他的工作。
管事眼中沒有閑人,這是新來伙計的怨念。
許家幾個伙計,忙著給各房老爺少爺主母們,送著解渴的冰鎮酸梅湯。
穿越后花園,有一處造型怪異的假山,前方就是三房的宅院。
假山并不高大,是由一整塊青黑巨石雕刻而成,各種珍稀頑石擺在其上,倒顯得相映成輝,是許家老大人的心愛之物,旁人更是不得靠近。
往往伙計們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損壞了假山頑石。
但此時假山上卻旁若無人的坐著一人。
“當歸哥,這是哪家的伙計,不要命了,若是碰壞了頑石,可是要被總管大人懲罰的。”
新來的伙計茯苓忍不住問道。
假山上的少年,不時擺出奇怪動作,伸伸腰,抻抻腿,口中念叨著:
“十四,十四,十四……”
老伙計當歸,看了一眼新來的,道,“他可不是伙計。”
“茯苓啊,你剛來,記住啊,他是三房老爺的二公子,生來便壞了腦子,四歲還不會走路,十年前,來了一位瀨頭道士,念經做法,一陣折騰,之后才逐漸好轉,但有時卻也還是癡癡傻傻的。”
茯苓點了點頭,道,“三房老爺是那個性格特別怪異,把主母也趕走了的老爺么?”
當歸趕忙捂住了茯苓的嘴,道,“可不能亂說,三房老爺早年出征域外,壞了根基,回來后,又走火入魔,性格怪異,好容易才留下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倒是天賦異稟,而這位二公子卻是癡傻之人,
三房主母據說受不了他的性格,帶著大兒子回了娘家,只留下這個癡傻兒子留在身邊,
爹也不管,娘也不愛,所以,也不必鍛體修煉,更不用學習藥學,天天在這假山之上靜坐,
老大人看到如此,也只是聽之任之,不再管他。”
隨著當歸的話,茯苓也隨著望向這少年。
這少年,大約13~14歲的樣子,面目也算清秀,身材纖細,皮膚偏白,一身藍底儒衫,頭戴方巾,乍一看之下,還以為是哪個儒生在此靜坐。
茯苓暗嘆,“倒可惜了這身好皮囊。”
正在感嘆命運造化,一雙黑眼,頗具神異……
明明望向假山,卻好像看到另一世界,茯苓看了幾眼,就感到全身麻痹,不能動彈,汗毛豎起,再不敢看去。
少年在假山之上,左右搖擺,猛的在假山上跳躍起來,好像追逐什么東西一樣。
但又看去,發現什么都沒有。
少年猛的一撲,死死壓住了什么東西,茯苓甚至感覺出少年身下真有什么東西在動一樣,詭異非常。
這讓茯苓感到萬分恐懼,這種看不到的東西,才是真可怕。
少年突然一仰,大條般的躺好,大口呼吸著早春的新鮮空氣,享受著陽光的照耀,也不管其他,哈哈大笑起來。
茯苓見此,忍不住身體抖動,卻看到當歸滿臉笑容,見怪不怪的看著自己。
“怕什么,二公子就一癡傻之人,不必在意。”
“跟他計較什么,倒顯得我跌份。”
茯苓自作安慰自己道。
聽到當歸嘲笑自己膽小,又看到假山之上的二公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懼,回過神來,又覺得可笑,怕他作甚。
忍不住又道,“我怕他干什么……”
當歸喃喃道,“剛來的伙計,都害怕這個舉止怪異的少爺,后來發現他是真癡傻,就都不怕了,
本來憑借許家醫藥雙絕,天生富貴,吃喝不愁,結果又是此等命運,唉。”
“當歸哥,何不捉弄一下這位少爺,以報今日之仇?”
茯苓想到剛才的膽小怯懦,不由有點惱羞成怒。
當歸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道,“茯苓,別看他癡傻,千萬不要捉弄他,他有時腦子清醒,有時呆呆的,但若是欺負他,他可是要把人往死里打的,
三年前,醫堂的一位大夫,看他癡傻,便捉弄于他,被他一塊頑石砸下,幸虧躲得及時,就砸斷了腿,保了一命,
二房家的六少爺,合著一群少爺伙捉弄他,也被這位二少爺拿木棒砸了頭,昏迷了三天三夜,
二房找他爹理論,他爹雖是個性格怪異的脾氣,但也十分護短,連二房老爺都被他轟出去了,
二房老爺氣不過,就告到了老大人那里,被老大人臭罵了一頓,自此再沒人敢捉弄他。”
少年翻身坐起,口中呢喃,
“十四……十四……十四……”
茯苓心中納悶,問道,“當歸哥,這十四是啥意思?”
當歸似笑非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隨即當歸,茯苓逐漸走遠,少年坐在假山上,又滿是期待。
不一會兒,茯苓獨自歸來。
送完酸梅湯,茯苓心中怨氣難消,跑過來找這癡傻少爺算賬。
見四下無人,躡手躡腳的爬上假山。
面帶一股無名火氣,茯苓走到癡傻少爺身后,聽到少爺還在念叨,“十四……十四……十四……”
茯苓口中低語,道,“一個癡傻之人,竟敢嚇唬老子。”
“憑什么你就一生富貴,吃喝不愁,我就一輩子伺候人,正午時分,還要送酸梅湯,受人驅使,憑什么……”
“把你推下假山,誰又能說是我做的,反正也沒人信一個癡傻之人的話。”
癡傻少爺呆呆的看向遠處天空,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目視遠方。
茯苓一愣,也隨著少爺的目光看向遠方,不知這少爺在看什么,癡傻少爺大力一伸,一拉一拽一下,猛的推了茯苓,咣當,茯苓就滾下假山,疼得大叫起來。
還好假山不高,茯苓只受了皮外傷,連忙哎呦直叫。
癡傻少爺口中呢喃,“十五……十五……十五……”
而一旁雜草中,當歸帶著一眾看熱鬧的老伙計,哈哈大笑。
“新來的真好笑。”
“十五啦,哈哈。”
“這個月是第十五個了,哈哈。”
茯苓頓時傻眼了,這才知道人心不古,原來十五是這個意思,只能捂著傷口,灰溜溜的逃走了。
只聽遠處,癡傻少年還在“十五……十五……十五……”的喊著。
見眾伙計逐漸走遠,癡傻少年長嘆一聲,不在數數了。
沒有辦法,只能裝瘋賣傻,不然人們看到此情此景,定會感到莫名恐懼,只有裝成傻子,人們才不會感到怪異。
這假山的位置是難得的靈氣聚集之地,假山上的頑石與位置恰好組成了一個簡單的聚靈陣,最能收攏靈氣,應是早年那個瀨頭道士所建,這個秘密甚至老大人都不知,也是癡傻少年偶然得知的。
今日收集了三道靈氣,又教訓了惡仆,心情格外舒爽。
一路上,四下無人,哼唱著別人聽不懂得俚語小調。
“我醉提酒游寒山,霜華滿天……”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十年了,最開始轉世成嬰兒,肉身無法承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無法控制肉身,一直癡癡傻傻的。
四歲還不會走路,許家老大人作為京城御醫,束手無策,只得舍下老臉,請來一位供奉殿的瀨頭道士。
瀨頭道士一紙符水,一陣折騰,身魂竟完全融合了,身體雖然正常了,但發現這個世界好難啊。
老爹性格怪異,喜怒無常,老娘和大哥又回了娘家,都不待見自己,老大人雖是自己的爺爺,但事務繁忙,自小便未受到任何疼愛。
雖然身魂融合,但爹娘不親,家族修煉資源更是被族中兄弟,侵占了個干凈,一切都要靠自己才行。
而肉體實在太差,家族傳承的“五禽戲鍛體法”,修煉十年,竟不如他人一年,可見修煉之慢。
但別人休想欺負自己,誰若欺負,自己就跟他拼命。
“我欲迎風再留住幾步,怎舍寒風吹動我痛處……”
唱著前世國風歌曲,心境上倒是很符合當下自身境遇,也是緬懷前世種種,也算有個美好的回憶。
“我欲成冰再也無退路,怎舍寒冰冰凍我心窟……”
既然已無退路,就要憤而向前,哪怕艱辛,哪怕困難,勇往直前,只有這樣,才不辜負自己,不辜負這命運。
幸好作為穿越者大軍的一員,自己也找到了穿越者的福利,金手指。
只是這金手指,想要激活,卻是異常艱難。
“我說寒山別哭,我帶你出,我畫美觀帶你出。”
哼著前世的歌曲,少年看向遠方,沒有一絲癡傻,有的是無比堅定。
只有裝瘋賣傻,才能解釋自己的神異,只有這樣,才能激活金手指。
再難,再苦,我都不怕。
少年無比堅定的鼓勵著自己。
既然重活在這個多彩的世界,我絕不能辜負人生。
“我,許漢文,即到此界,重活一世,必須活出一個樣來。”
男子漢般的宣言,生于這天地之間,必須活出一個樣來,為自己,更為這多彩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