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她又不得不想起宿命感幾個字,這個人像是天神一樣,他出現的時候帶著對她前面歲月的總結,盡管朝陽知道他并非這書的作者,寫出這句話的人也并非他。
可是,是他將這本書不小心遺留在這里。
一個來酒吧還隨身帶著書的人?
朝陽想把這件事和陸應佩分享,但她想,也許她會說,這個人可真做作,不知為什么,朝陽不想從她嘴里聽見詆毀這個人的話,如果是這樣,她會有些討厭陸應佩。
在喧鬧中看書,看一本外語書,看一本寫著人間災難的書,這個人,很奇怪。
一開始給朝陽看牙的醫生說,“你這是牙髓炎,而且里面已經發生了病變。”
朝陽聽完以后,覺得不僅牙疼,周身肉也疼。
最后只好約了個時間做根管治療。
朝陽離開診所,拿著那個小小的沙漏,坐在診所外面的一個木椅上,診所不遠處是個小公園,她背著書包,坐在木椅上玩沙漏,翻來覆去,看時間流逝。
背包里除了自己的專業書,還有他的那本《鼠疫》。
她在籌謀一件事,可以說這個計劃是從天而降,也可以說是她密謀已久。
沙子來回流動,朝陽盯著沙漏,在想著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
從白天,一直等到了夜間。
她身上潮濕的衣服也由著體溫烘干了。
朝陽想,自己肯定是個瘋子。
他從診所出來,已經換上了一件得體的灰色大衣,手里握住一把黑色的傘。
他在向她走來。
朝陽就坐定不動了。
他在酒吧里剩下的那杯酒,是一杯烈酒,他走的時候,似乎沒有帶女生回去。
但他準備直接從朝陽的木椅前走過去。
他果然是不記得她了。
朝陽沒有沮喪,也沒有起身。
“許醫生,你的書在我這里。”她叫住他。
他回頭,眼中波瀾不驚,“什么書?”
“《鼠疫》。”
一場席卷全城的災難,朝陽多年后每每想起這本書都覺得神奇,許士潛于她而言,又何嘗不算一場災難,席卷她整個世界的災難。
朝陽把書從包里拿出來,但沒有站起來給他,她要他自己過去拿,從她手中拿走。
他說,“不是我的。”然而他在等待她下一步動作,他想知道這個坐在雨里等了他半天的女孩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在等他,他知道。他坐在二樓上看著她在籌劃些什么,而他的注視,是朝陽從來都不知的。
朝陽掀開第一面,歪歪扭扭而生硬的筆畫,“許士潛”。
她覺得不像是他的字,但她下意識覺得這確實是他的名字,有人替他寫了名字。
“謝謝。”他走了過來。
將手也伸了過來,手上沒有戒指。
朝陽卻把書放回了書包,留他的手在空中尷尬。
他張著手,有片刻僵硬,也許沒有人和他做過這樣的事,朝陽覺得。
“朝小姐是什么意思?”
他管她叫朝小姐,她忽然很想笑,從來沒有人叫她朝小姐。
“這是你的書,我知道。”朝陽站了起來,和他只有半手臂的距離,這是個不太安全的男女距離。
“我們上次見面是七號,你留下這本書的時候也是七號。”
他在品味朝陽這句話。
朝陽繼續說,“今天也是七號。”
“所以?”他有些好奇她接下來的話。
他下意識覺得這個女孩子在搭訕,但她的表情實在太嚴肅,嚴肅到許士潛想象不出這算是艷遇,而且她年紀太小。
“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她劃了重點。
許士潛好像在帶著譏笑眨眼睛,但他的眼睛尤其亮,“值得紀念的日子是該和值得紀念的人在一起度過。”
朝陽點頭,“你覺得我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他故意問。
“我是嗎?”
許士潛太高,側身過去伸長手臂便把她的背包拿了過來,從書包里掏出了那本書,“這個我拿走了,既然是我的東西。”
身上沒有女生的香水味。
他略翻開書,書里夾了一張校園卡,他像是知道了她的小招數,東西留在書里,她還可以下次找他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