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正是秋高氣爽,氣候宜人的季節。
特別是夜晚,雖然不如余生老家那樣能看到繁星點點,但也是夜空如洗,明月似鏡。
皎潔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余生卻睡不著了。
他這幾天似乎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籠罩,心里患得患失的感覺,讓他有種雙腳懸空不踏實感。曾經覺著遙遠的東西,似乎在觸手可及的范圍內,又似乎只是個水中的倒影。
躺在床上,他腦子里閃過之前的畫面。
第一次見到陳雪,仿佛見到一朵氣質高雅的幽蘭,讓人自慚形穢,不敢接近。之后接觸了幾次,發現她其實性情很隨和,而且善解人意,不管對誰都是平視的目光,完全沒有漂亮姑娘眼高于頂的自傲。而那一次在圖書館的偶遇,兩個人一起看了會書,余生才發現居然和陳雪有那么多共同喜愛,回去的路上暢談了一路詩詞,發現活潑開朗才是她放松的另一面。
不管哪一面,都讓人發自內心的想要靠近她,但似乎陳雪所在的世界是另外一個難以跨越的平行宇宙,更何況,她和翟天鵬早就是人人艷羨的一對了。
余生站起身,在房間里踱了幾步,內心難以平復的煩躁情緒,似乎要沖破胸膛。他坐在書桌前,拿起筆,嘗試把這無法訴說的心情化成文字,噴吐到筆尖。
窗外是安靜的夜,內心是激情迸發的海,余生下筆猶如泉涌,一口氣寫完了一首短句。做完這件事,他心中的情緒才稍微安定下來。
于是,他丟開紙筆,重新躺到床上,慢慢地進入了黑甜之鄉。
但沒過多久突然,余生突然感覺房間里有人,睜眼一看,發現是李煒明走了進來。
余生從床上坐起來,驚訝地說道:“現在都幾點了,你怎么過來了?”
一時之間,他倒也沒想起為什么李煒明沒有敲門,居然能進他的房間。
李煒明看起來非常興奮,手舞足蹈地對著他一陣狂說。但奇怪的是,余生根本聽不到李煒明的聲音,這場景仿佛是在看舊時的默片電影一般。
余生更納悶了,皺起眉問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聽不到你說話了?”
李煒明冷靜了一下,看到余生一臉困惑的樣子,明白過來,嘗試用口型慢慢地說了兩個字。
余生學著他的口型,說出了兩個字:“做?夢?”
李煒明點點頭,大笑起來。他這大笑依然沒有任何聲音,看起來倒是有點像默片電影中著名滑稽影星。余生感覺有些好笑,不知道這李小仙人又在發什么神經。
李煒明看著余生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習慣性地用手去拍余生的腦袋。
就在要觸碰到余生的瞬間,他的手突然變成了有若虛體的半透明。他自己似乎都有點驚訝,更是把余生嚇了一跳。
這一下,余生的夢醒了。
想著剛才超級古怪的夢境,余生感覺很奇怪。他拿起手機一看,正是凌晨時分,也不是打電話的時間。他回憶著剛才的場景,畫面清晰到幾乎是真實發生一般。
雖然余生平時幾乎不做夢,但夢到李煒明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在夢里的人居然在夢中告訴自己在做夢?這個就有點聞所未聞了。
想了一會,余生隱約覺著,是李煒明在搞的古怪。他暫時也沒什么頭緒,只好見怪不怪,倒頭睡覺了。
一早醒來,余生看看昨晚上奮筆書寫的東西,想起當時的情緒,感覺有些好笑,想著又改了幾個字,也沒有太在意,放下紙筆出門了。
因為昨晚的怪夢,余生先去五號樓找李煒明。
李煒明果然還在睡覺,鼾聲震天。同宿舍的同學都見怪不怪了,已經準備去上早上的第一節課,當然大家還是會幫這個習慣性逃課睡覺的同學,在點名的時候報個到。
余生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如此香甜的睡眠,也就先去上班執勤。
到中午的時候,李煒明倒是樂呵呵過來找余生。一見面,他就做出了昨晚在夢里一模一樣手舞足蹈動作來。
余生看著更奇怪了,不過似乎有些明白,問道:“昨晚,你進到我夢里了?”
李煒明有些喜不自禁,笑著點點頭,對余生說道:“對的,我練成啦。”
余生看他開心的樣子,知道這肯定和昨晚的夢有關,問道:“你練成什么了?”
李煒明還是難掩興奮之色,說道:“大夢神功。”
余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還是一臉茫然。
李煒明笑著解釋道:“你沒聽說也是正常的,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其實,夢修一直是一種比較普遍的修煉法門。佛教密宗和道宗都有相關的修行術。不過我這套大夢神功卻是沿襲自莊子的想法,沒想到居然被我練成了。”
莊周夢蝶的故事,余生還是知道的,看李煒明得意的樣子,他好奇心起來,問道:“那么厲害,有什么用處?”
沒想到李煒明倒是被問得一愣,想了想,才說道:“用處好像暫時倒是沒什么。不過很好玩。喂,你有點境界好不好,難道凡事都要有用才去做嗎?”
余生一想,這倒也是符合李李煒明的風格。
李煒明看他淡淡的樣子,說道:“要不我來教你,只要多睡覺,……”
余生已經搖搖頭,說道:“那我還是繼續我的吐納打坐吧。”
“你居然對睡覺不感興趣,真是怪人。”李煒明笑著揶揄道。
明明自己是怪人,還說別人。余生有點哭笑不得。不過李煒明的脾氣一向如此,他倒也習慣了。
李煒明看他實在不太感興趣,說道:“那也行,估計也是不適合你。反正我現在已經有小成,晚上我來找你,到時候你就知道這功法的好玩之處了。”
到了晚上,余生入睡沒多久。果然,李煒明又一次進來了。
這次余生倒也沒有驚訝,兩個人沒辦法用聲音交流,但幾個手勢表情之后,余生就明白了李煒明的意思。
只見李煒明徑直走向墻壁,就這么直接就穿了出去。
余生有點驚訝,不過想反正也是做夢,應該是不受物理規律限制的。于是跟著李煒明,穿了墻壁來到外面。
又是一個秋高氣爽,月朗星稀的夜晚。
看余生已經跟了出來,李煒明縱身一躍,身體已經停留在了三米多高的空中,向著余生招招手。
余生已經見怪不怪,學著李煒明的動作,也縱身一躍,居然也停留到了空中。
兩個人的身體變得有如鴻毛一般輕盈,居然隨著心念,可以越升越高。不一會兒,整個光華大學盡在兩人腳下。
李煒明帶著余生在學校上空盤旋了兩圈,繼續往高處升去。這一刻,余生有感一種自由翱翔的感覺,讓他腦海中浮現起那句著名的句子: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這一刻,好像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心里有些明白,為什么李煒明昨天在夢中如此手舞足蹈,應該是之前剛體會過這種新奇的感覺。
兩個人雖然無法進行語言交流,但看李煒明的表情,應該是非常享受在這天地間自由翱翔。
余生看著腳下的已經如積木一樣大小的房屋,縱橫交錯如同人體經脈一樣的道路。他沒有坐過飛機,倒是第一次從那么高的空中鳥瞰地面,一種自在愜意的豪情油然而生。
兩個人在空中盤旋著,越升越高,直到云朵都在腳下,整個天幕似乎觸手可及,天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圓,仿佛就在手邊。
余生又想起李太白的名句:欲上青天攬明月。
這一刻,他內心突然有了個念頭:所有偉大的浪漫主義文學家寫的名句,有可能都不是自己的想象,或許就是他們親身體驗的真實感受。不然,怎么會有那么貼切的詩句可以形容現在的心情?
不一會兒,兩個人往下看去,整座城市似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沙盤模型。除了幾處街道還有燈火,大部分區域,都已經進入了深夜的安眠。
余生想著把這座城市看得更清晰一點。他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開啟了自己的靈視,在延遲一秒之后,高清的世界來到眼前。這倒是讓余生很意外,沒想到居然在夢境中還能開啟靈視。
再看這座城市的時候,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道路上比爬蟲更小的來往車輛,高層建筑窗戶中燈光照亮的人影,公園路燈下流浪的小動物,……夜晚的城市其實也有著勃勃生機,各種細節都進入余生的眼底。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在城市的物理形態之上,明顯能看到覆蓋著一種靈力能量。仔細看,這淡淡的靈力卻是流動的,而且也有自己的規律。
整個城市南北和東西的兩條河流,是靈氣最充裕的地方,仿佛是整個城市的靈氣高地,從這兩條脈絡,靈氣如水銀瀉地般浸潤到整個城市的千家萬戶。而城市中有幾處大的公園湖泊,感覺像是城市次一級靈氣的高地,也向著周圍輻射著淡淡的靈氣。
這中間,余生也辨別出幾處靈氣漩渦,他認出其中兩處正是自己去過的白龍寺和青云書店。還有一處在夜色中更加明顯的靈氣漩渦,卻是紫云觀所在的位置。
余生明白,這個應該就是宗門的聚靈陣在起作用。不過紫云觀他去過,當時并沒有感受到有道場的存在,現在看,居然是聚靈效果最明顯的一處。也不清楚道宗用了什么方法聚靈修行。
這個視野下的整座城市,展示著另一個層面上的循環和生機。
在空中看了一會,兩人又回到城市當中,在各處盤旋了一陣。
夜色中各色的人臉一閃而過。有縱情歡愉的臉,有夜歸人疲憊的臉,有警惕守護的臉,也有拼搏奮斗的臉,……余生發現,大多數人睡覺的時候,這城市的故事依然精彩。對這座曾經陌生的城市,余生心里突然有了更深的感情。
不過,兩人倒是發現,那幾處重要的宗門之地,沒有辦法在夢中進入。
眼看天邊現出魚肚白,這一夜的逍遙游,從不同的角度和視野看到不一樣的城市,李煒明和余生都大呼過癮。
余生回到自己的宿舍,看到床上的自己還在安眠,這感覺有些古怪,夢中的自己看到正在做夢的自己。他走向自己,下一刻,感受到了強烈的倦意襲來,瞬間進入黑甜之鄉。似乎又在同一刻,他睜開了眼,發現此時已經快早上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