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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錄事

第八章 路邊野花不要采

妖怪錄事 白萊菔 2325 2021-07-31 17:24:43

  一人一鳥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不是沒有理由的。

  #

  前幾天李家鬼貂的事,白萊菔拿到了10萬。小妖怪開心得很,畢竟主人有了一大筆錢,說不定可以請他吃大餐了。

  可以吃一頓火鍋,用不著吃清水涮菠菜了;可以吃一頓肯德基,可以代替發完工資就去華萊士的日子了;還可以去吃海鮮燒烤自助餐麻辣香鍋小龍蝦……

  小妖怪幸福地搓搓翅膀,還沒搓下二兩泥來,就看到了一個驚天噩耗。

  主人把籠屜拿了出來,開始揉面。

  于是乎,當天中午,白萊菔蒸了一屜饅頭,交代了小妖怪微波爐的使用方法后,倒頭睡去。

  夭壽啦!這年頭鸚鵡都要學會給自己熱飯吃!還是吃干饅頭!

  在郁悶地吃了第四個饅頭,看主人在家里睡了兩天滴米未進后,小妖怪悶不住了。

  他的考慮面面俱到,一是怕自己清湯寡水的吃出什么毛病,二是怕他主人睡死在床上。

  于是他死乞白賴拉白萊菔出來逛逛。再于是,從網上包了個農家樂,他們就來了這里。

  大自然最能養人,清朗的天氣襯得一副好氣色。

  小妖怪看到,即使蝴蝶落在白萊菔另一側肩膀,她也沒有趕走的意思,反而定定地站了一會,側臉上明顯勾起笑意來。

  小妖怪也笑了,用喙輕輕啄了啄這兩天睡得酸疼的肩膀和后腰,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鄉下的空氣真舒服啊。

  “哎,別亂叼花,你應該知道這講究啊,是做老話講的。”

  “什么老話?該不會是主人你傳的吧。”

  “你猜?”白萊菔狡黠一笑,“我在你心里還蠻厲害嘛。”

  “那可不!在我心里主人最屌了。”

  “那我勉為其難地給你講這故事?”

  小妖怪樂呵呵,一跳三尺高,白萊菔側肩躲開,于是,他成功地在白萊菔手心里摔了個屁股堆兒。

  “疼呀,別老踩我肩膀。”白萊菔扁嘴嗔他。

  #

  路邊野花不要采,一說傳自醫家,也稱路邊黃花不要采。

  傳說,神農最初靠一神鞭鞭打植物來鑒別草藥,長此以往,神力式微,不得已用血肉之軀親口去嘗百草。

  久而久之,他發現親自去嘗更能清楚辨析草藥的作用部位,所以棄用神鞭。

  一日,神農在路邊看到一開淡黃色小花的藤狀植物,嘗之,不幸中毒斷腸而死。這類植物,后來也被稱為斷腸草。

  人們傷心悲慟之余奔走相告,不要去采食路邊開黃花的植物。

  后來,人們慢慢摸索到除斷腸草外,有些植物同樣具有毒性。故而,這個故事也濃縮成一句古語——路邊野花不要采。

  其實在捉妖人中間,這古語還應用于一個小眾的語境。

  譬如現如今,某某的老婆怕某某獨個兒出門沾花惹草,最后卻弄成一雙人回來,往往囑咐上那么一句半句。

  遠送離人之時,婦人們倚門叉腰:“那個誰,出門在外,路邊野花不要采啊。”

  這,大約就是第二個意思了。

  故事,也就從這里開始。

  不知多少多少年以前,那時還是一個重男輕女的朝代。不過這朝代也有例外,那就是商賈孫家。

  孫家人丁興旺,卻盼著得一個女孩。

  終于,第三胎有了個小女兒,閨名喚作孫小纓,孫家上下老少皆將其視做珍寶,悉心養育,自小百般寵愛。

  孫小纓自小聰明靈透,卻有一奇怪癖好。只小兒時候帶出去過一次,哭鬧不止。孫父請來各路名醫均不見效。

  一老道偶然經過,點撥孫家說,嘗試在孫家院里種些路邊花。果然哭聲立止。

  孫小纓尤愛路邊野花,自己身為女孩家不便出門,每次春暖花開之際都要央求哥哥們挖些野花回來栽種。

  雖是野花,她也將它們養護得極為精細。本來十分萎靡的花草,在她手下顯露蓬勃生機,小小的院子里姹紫嫣紅,顏色紛雜卻顯錯落有致。

  周邊各家知道了常來觀賞,無不稱贊。

  待孫小纓長到二八年華、待字閨中時,已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孫家嫁女兒,嫁的卻不是商人,也不是生意場上朋友的兒子。古代那個時候士農工商是一溜往下排的,孫家給孫小纓選了個意氣少年郎。

  這個故事的后話,是從隔壁李家口中聽到的。

  本來戰亂時期的商賈之家就四處遷移。書生正考功名,再加上小院一直是由女兒精心養護,孫家把本地的房子就用了陪嫁,放心搬走了。

  后來慢慢有閑話傳出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家旁邊,就那原先孫家,日日夜夜女人哭,鬼似的,好不駭人。”

  “我說,看不出來,那男人文文弱弱的,還家暴?”

  “聽說嗎?孫家,就千方萬方求來那個小女兒,廟里進香時被人糟蹋了。”

  “誰?”

  “廟里還能有誰?”李家一臉神秘。

  圍觀者無不駭然。過不久人群一哄而散,估計夾雜不少人回去囑咐老婆的。

  傳閑話的人群像荒野中尋到水源的捕獵者,也像好不容易覓到食物的蠅。聚了又散開,散開就聚上。

  也不乏沒聽過故事兒的,湊近孫家門口望。

  “那窮書生把老道士往家里請呢?不知什么事。”

  “嗨,能有什么事,那女的往家里招人呢,早休了,那個什么小纓的上了吊。這回,人家另娶!”

  “別呀,給我留著,年輕貌美個小媳婦說沒就沒可惜了。”路邊有人扛著鋤頭嘖嘖。

  “是啊,挺俊個媳婦。”

  不少人嘆道。

  人群像蒼蠅一樣,嗡地一聲徹底散了。扶棺入殮,置辦停當,只余迎娶新人了。可過了不久日子,孫家的老房子里的人不知怎么也全散了。

  有訝異的,有平靜的,有嘆惋的,只是沒人再去過問了。人們把丑事埋進心底,反正也沒機會發芽了。

  孫家人也不是沒回來過,只是人們都說狀元郎和狀元夫人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孫家依舊放心離開。

  老房子依然屹立在那里,漸漸生出草來,草上結出花骨朵,雖然門可羅雀,但又是新一輪春光流轉了。

  一個老道士踱進來,來看這些花草來。靠近內側的一朵花上飛出一個人影來。

  正是孫小纓。

  “又來人間一遭,有什么感想?”

  “前腳你才傳了和尚的事,后腳他們就進了我的閨門。心愿已了,沒什么感想。”

  “你怨我?”

  “不是,謠言止于智者,智者卻是由愚人成長來的。我們花妖都不想再待于人世了,煩請先生一同收走。”孫小纓指了指滿院的花。

  #

  小妖怪飛起來,在白萊菔頭頂打了個轉。

  “你不會真覺得幾天一個故事,就能宣揚傳統美德了吧?”

  “不會嗎?”白萊菔仰頭斜眼看他。

  小妖怪撇撇嘴:“你說的也不見得是正確的啊。”

  “那你還信?我真就是胡亂說啊。”

  小妖怪撲騰著翅膀飛遠了,空曠的原野上回蕩著清脆的回答。

  “我不信,更沒人信你了。”

  白萊菔撫過手邊一朵小花,低頭輕笑。

  #

  別人口中傳出的“真相”不是你去加害的理由。——小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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