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時,朱貴三人逃出山林,回到陰陽寮。
直到進了房間,坐上木板床,朱貴才壓下心頭的悸動,有了劫后余生的踏實感。
回想晚上的遭遇,除了狼狽就是狼狽不堪。
說好的猥瑣發育,已經完全走偏了。
更準確一點。
是被帶偏的。
對狗爺有好感,認可狗爺為人,對狗爺心存感激,自己是誰就不重要了。
事實上,自己認識狗爺還不到半天。
那么結果很明顯了。
在陌生的世界輕信陌生人。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稍微有點常識都不會干出半夜搜山,槐樹小解的荒謬行為。
救悶猴,除了量力而行更要謀劃得當。
有時候,義氣也是一把雙刃劍。
不過,這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獲。
首先,糊里糊涂的做了小寮,官升一級。
然后,知道虎形山已是妖鬼聚集之地,再加上邪道參與其中,以后必成禍患。
至于那一聲吼,能將白狐嚇跑,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但對于現在的我來說,一定是大恐怖。
不茍到東土縣第一,不上虎形山,這是血的教訓。
硬要對此行有個總結的話。
我是異世一只鳥,停在未知的樹梢上,我不知道樹枝是否牢固,但我知道,我一定能依靠自己的翅膀。
所以,我這只雛鳥,得先學飛。
朱貴認真反思,很快調整心態,直接將《陰陽見聞錄》取出,放在桌上攤開來。
才翻看幾頁,就沉浸進去。
都說書籍是心靈的窗戶。
朱貴一口氣看完《陰陽見聞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總算對陰陽兩界有了一個全面的認知。
并且,在靈眼的深度剖析下,隱藏在書后面的知識也被朱貴熟知。
比如,槐樹。
宜鬼而棲,俗稱鬼木。
早喪者,棄尸荒野,擇槐為棺,久之,可揣人性,不可近。
這里說的很明白,短命鬼就喜歡聚集在槐樹周圍,生人勿進。
而作為陰陽寮的老油子,這本書的原主人狗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毅然選擇槐樹小解。
還自導自演的來個元爆解危,然后巧妙自殘外加臨危受命,自己才會在一腔熱血之下,秉著小寮的職責,孤身犯險去救林通和悶猴。
如果狗爺不是另有圖謀,那真就是個好好先生了。
明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這里,朱貴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突覺這身陰陽服不香了。
不過,狗爺犯的著花這么大代價來演這一出么。
或許,是我想多了。
甩了甩腦袋,朱貴集中精力琢磨起振奮人心的內容。
自天地伊始,妖人共存,勢不兩立,此消彼長數萬年仍不相上下,百年前,靈武皇與三宮六卦合力封印妖王,這才迎來如今的靈武盛世。
嘖嘖,一代武皇外加三個九宮境六個八卦境才將妖王制服,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雖然妖族退出了人類的地盤,但等待我們的必將是更加兇猛的反撲,就像現在的虎形山,厲兵秣馬。
而我,還只是小小的一元境大成。
往上,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還有八大境界。
即便九宮境也只是封印妖王的十大高手之一。
真真的,任重道遠,大道無疆。
但九宮境的大佬竟能移山倒海,傲視蒼穹,位列圣人。
想想就刺激。
如果,我也有九宮封圣的那一天。
不要羨慕哥,哥真是個傳說。
朱貴裂開嘴角,早就倒在床上,做起了白日夢。
昨晚折騰一宿,確實累壞了。
至于隔壁的隔壁,鼾聲已過三炷香。
“嗙嗙嗙.........”
沉睡不知時日,門外傳來巨大的叩擊聲。
朱貴翻了個身,繼續圣人夢。
“啪啪啪.........”
見沒人響應,叩門聲變成了撞擊聲。
那拳頭砸在門板上,就像饑渴十年的老光棍遇上了心儀的女人。
“媽了個蛋,陰陽寮圣地,何人在此撒潑。”
就在門板即將碎裂時,林通一躍而起,手持板斧沖了出去。
朱貴也被驚擾了美夢,皺著眉頭走出門外,這才發現,外面已是夕陽下垂,陽光萎靡,竟睡了一天。
“快開門,再不開門,老子就卸門板了。”
聽到里邊的叫罵聲,外邊的人都快暴走了。
“媽了個蛋,口氣比老子還大,黑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
林通起床氣正濃,直接暴起一腳踢飛門閂,然后就看到一個和自己體型相仿,穿著皂綠色陰陽服的漢子瞪圓眼珠立在門口。
二人大眼瞪大眼,一時難分勝負。
綠色陰陽服,縣寮的人?
不過沒有腰牌,只是寮吏。
看過《陰陽見聞錄》,朱貴一眼就認出了來人身份,當即正了正衣冠,往門口走去。
“原來是縣寮的兄弟,怠慢了。”
朱貴擠出一絲笑意,既是縣寮的人,為何要跟陰陽寮的門板過不去。
“哼,還算識相,某乃縣寮八等寮吏秦壽生.......”
“媽了個蛋,原來是禽獸生的,我還以為是狗爺的狗回來了。”
“果真是人如其名,在下佩服。”
漢子見有人認出自己身份,優越感油然而生,于是雙手叉腰擺出個上位者的架勢,話剛出口,就被林通和朱貴接了回去。
“黑廝,剛才你說甚,俺可是縣寮的八等寮吏,是你上級,你就不怕老子告你以下犯上。”
秦壽生差點氣暈,指著林通咬牙切齒。
“原來是別人的狗,找你主人去吧。”
林通暴脾氣上來,就是閻王爺都不認,說完,直接關門上鎖。
嘭的一聲,門板閉合,秦壽生氣的狂翻白眼,差點被原地送走。
“黑廝,有種的就開門,老子不嫩死你就不是秦壽生。”
“你不是秦壽生,是秦壽。”
林通直接懟了回去。
“哇哇......哇......”
門外,似乎是暴走了。
“老子讓你罵俺爹!”
一聲怒吼,剛猛一拳打爆大門,直擊林通面門。
朱貴大手一抬,就將缽大的拳頭接下,讓其無法寸進。
林通的刀也早就撂在了秦壽生頸脖上。
換上刀的林通,更像條好漢。
“你,你不是狗爺,可我為何感應到了元勁。”
秦壽生驚呆了,以自己一元入門的實力竟不敵兩個鄉寮的九等寮吏。
“瞎了你的狗眼,這可是俺們新上任的小寮,朱大人。”
林通立馬昂起脖子,滿臉嘚瑟。
“原來是朱大人?那茍大人了?”
秦壽生慫了,主動錯開話題。
這話問的,又不是動物世界。
朱貴松開手掌,滿臉黑線,“茍大人元氣耗盡,歸隱了,現在這里我負責。”
“小人秦壽生見過朱大人。”
秦壽生見朱貴亮明身份,當即躬身抱拳行了個下級禮,不過,嘴角卻是露出了戲謔的陰笑。
果然,文明是拳頭的產物,不過這笑就看不懂了。
九品小寮職位在八等寮吏之上,朱貴當受此禮。
“哼,現在知道規矩了,有屁就放,沒屁就滾。”
林通大手叉腰,能裝杯,絕對不AC。
秦壽生黑臉上閃過一抹狠厲,抱拳道:“奉耿爺之命,特請狗爺回縣寮破案,既然狗爺歸隱,那就換你們去,今晚之前,不到縣寮的話,后果自負。”
就當拜兩個死人了,秦壽生收回拳頭,暗自嘀咕。
“媽了個蛋,啥叫后果自負,有啥后果。”
林通聽出不爽,立馬提起砍刀,作勢欲砍。
“這是耿爺讓帶的原話,我沒敢添臺詞啊。”
秦壽生縮了縮脖子,慌忙解釋。
“行,我知道了。”
想起茍勝提過的詭案,朱貴當即點了點頭。
這案子相當無解,才更具挑戰性。
朱貴想去試試。
“那小人就在縣寮恭候了。”
秦壽生將話帶到,一刻也不想停留,轉身就走。
“嗨,這門板可是公物,弄壞了就要賠償。”
林通大手一抓,就將秦壽生拽了回來。
“算我倒霉。”
秦壽生苦瓜著臉,摸出幾個銅板遞給林通。
林通伸著手掌,卻不接。
“沒了。”
秦壽生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你說不算。”
林通嘿嘿一笑,直接上下其手,將秦壽生摸了一遍,連褲襠都不放過。
最后摸出幾十個銅板和十幾兩碎銀,這才滿意的放開秦壽生。
秦壽生傳了幾年話,今天算是見識了奇跡。
知道的是同寮帶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碰上了劫匪。
太委屈。
打不過,罵不過,咋辦。
到了縣寮,你們就知道了。
秦壽生咬了咬牙,陰著臉轉身欲走,又被林通大手搭上肩膀叫住了。
“對了,你爹真是秦壽?”
林通盯著秦壽生,一臉同情。
秦壽生本能的點了點頭,然后才反應過來,癟了癟嘴,撒開大手板子,哇哇的跑了。
七尺高的漢子,恁是被氣哭了。
“大蟲,你這算不算敲詐同寮。”
朱貴看在眼里,樂在心里。
“敲詐不敲詐的無所謂,總之,今天的晚餐有著落了。”
林通掂量著手中的銀子,一臉得意。
“對了,今晚就要趕到縣寮,來得及嗎?”
“坐車,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