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晃晃而過,留林蔭一片。夏暮。
芳華宮內的槐樹影影倬倬,族族斑駁的綠葉掃在圓藍清秀的天,其旁是一朵棉白的云。樹腳下,一撲閃著的小蝶在東躲西藏普鬧夏。
她趴在皇后的膝蓋上,皇后正為她梳發。
如瀑的青絲垂落,這溫婉的美玉不真切。
歲月靜好般。
皇后手上的動作輕柔,她淺淺:“云月祁州已歸并,預計來年春天,秦將軍就能凱旋而歸。”
她點點頭,似是欣慰,把玩著皇后的衣羅裙擺,其上的流蘇顫顫巍巍:“他平安無事便好。”
皇后笑道:“瞧你說的這般大義,心里指不定多著急他回來吧。”
她輕輕笑,沒讓皇后看見:“保家衛國,是朔北男兒的職責。掛念他,也是兒臣的本分。”
皇后驚訝,她道:“這是秦被跟你說的吧。”
她哈哈一笑,問:“母后,什么時候為兒臣賜名?”
皇后為她整理好了云凳,嘆了口氣:“一個卿和公主的封號還不夠嗎?”
她立起身子,規規矩矩跪在皇后腳邊,胎膜望她:“自古,男兒有名有姓,為何女兒家不可?”
皇后憐愛地撫摸她的臉,溫柔道:“保衛邊疆,穩固朝綱,都是男兒家的事情。你又何必去掌?”
她垂眸,淡淡:“若是可以,我倒愿橫劍如他立戰功,也不要鎖在這平錦城碌碌無為。”
聽了她一席話,皇后根是驚訝,她道:“秦被給你的影響還真是不小。”
她抬頭,目光灼灼:“....他說,阿卡勒的草原很美,到了春天,遍地都是花,是野生的。等平定了戰事,就回來帶我去看....”
皇后垂眸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道:“此次放他回朔北,不知他何時能歸。不論結果怎樣,你都要做好準備。”
她臉上漸漸沒了笑容,只剩下蒼白一片。
皇后道:“不論等多久,心里都要給自己留個底。萬一,秦筱不回來。萬一,朔北謀反,舉兵而來,覆我皇權。”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若鏗鏘的花兒立在狂風暴雨中:“不會的。他會回來的。”
皇后嘆了一口氣,并沒有與她爭執。
只是望了望天,望著她離開。
華服彩鸞,縱使她是皇后,也被這深宮的墻鎖了一輩子。
她女兒的天真和果率讓她羨艷又心疼。
皇后倚在楠木椅上,闔眸,假寐。
流云一片片的經過她的麗檐,撒過影子,又走了。
四季,她只能看得到這宮內的花兒和樹。從它們身上復觀一年又一年,而自己卻從未見過真正的時過境遷。
日復一日吹著的小曲,此時又被她哼了起來。
婉轉著,在晚風里呢喃這場隨夏季一起消亡的舊夢。

Lov.Ayn
不思量,自難忘。《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記夢》【宋】蘇軾